听母亲说,过几天,父亲就要回来了。我心里激动万分,半年不见,不知道他是否又瘦了?头上是否已有了白发?父亲今年46岁,按理说,这不算老,可是因为家庭的重担,他显得比同龄人要苍老许多。父亲平时都在外地打工,有时在深山老林里拖树,有时在铁路上铺设枕木。这一次,他和四叔等村里的几个汉子,一起去了四川、湛江,到那边修筑铁路。为了能早日回家,他们每天都加班到晚上九点多。而在农忙时节,父亲又要赶回家里干农活,播种、插秧、收割稻谷、摘收柑橘……
小时候,我不敢靠近他,不敢大声地和他说话,因为他很“凶”,对我特别地严厉,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错误,他都会吼我一顿,甚至是罚跪。在学习方面,他更是严格要求,记得读一年级的时候,我才五岁,开学的第一天,老师教了我们第一篇课文,还没讲完,父亲就要我背下来,我背了几句就背不下去了,“啪”,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我的脸上。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之后的课文,我都会在他吃完晚饭后抽查前背好。我的语文成绩一直都很好就得益于他的严格管教。
在做人方面,父亲亦是严格要求。记得有一次,父亲叫我帮他拿一下拖鞋。我站在门口,看着挺近的,就顺手扔了过去,没想到父亲接着就扔了回来,并且生气地吼道:“谁教你这么拿鞋的?重新拿!”我大气都不敢出,提着拖鞋,低着头,慢慢地挪过去,小心地把鞋摆好。当时,我心里很是不服气,现在想来,他这么要求,是想让我成为一个懂礼貌、孝敬父母的人。
我十二岁就进城读书,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了我在外求学的生涯。一开始,母亲还一个月来看我一次,渐渐地,就不来了,开学、放假都让我自己来去。可是父亲却从来没有看过我,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去问:“您怎么都不送我去上学?每次都是母亲送的。”父亲的回答却是:“等你考上了大学,不用你说,我自然会送你的。”没有令他失望,我考上了较理想的大学,开学的前几天,父亲换了一身新装,理了发,刮了胡子,笑呵呵地送我去武汉。在路上他不断地说:“大学好啊,大学漂亮,不知道你们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我要好好看看,转它一圈,一个角落也不放过。”
走在去大学的路上,我想起来,其实,高中三年以来,父亲都不怎么凶我了。我的身体不太好,经常要吃药,不能碰冷水,而我家住在河边,无论是去上学还是放假回家,都要过河。每每那时,都是父亲背着我,一步一步地向河对岸走去。父亲特别瘦,小腿还没有别人的胳膊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我一直很担心,怕我太重了使父亲不小心跌倒在河里,但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走得非常地稳当,生怕我不小心掉进河里,加重病情。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淌水的声音,我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现在读大学了,我半年才回一次家,更难见到父亲了。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他一人身上,2008年,那一场50年不遇的冰灾冻结了公路,整个长官镇的柑橘都没有卖出去。眼看着开学的日子就要来了,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一咬牙,两毛钱一斤卖了出去。去年,母亲摘柑橘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左手骨折,在县医院治了一个多月,仍不见好转,吃饭都端不了碗,更不用说做农活了。父亲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挑起了重担,一个人支撑着全家的费用。家中,母亲要治病,还有一个女儿在读大学,费用自然比别人家多得多,可父亲没有厌烦,他还积极地鼓励我“再考一个研究生吧,现在的大学生到处都是,工作不好找啊”。我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拒绝,因为我原本打算毕业后就找一份工作,尽可能地减轻父亲的负担,让他也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看到他期望的眼神,我又动摇了。
过几天,父亲就要回来了。我心里莫名地兴奋,因为我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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