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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看新闻，一个叫徐玉玉的姑娘，被坏人骗走9900元的学费，因无法承受这一不幸，心脏骤停而去世。
每年大学开学季，学费被骗的新闻都会层出不穷，今年这条也并不新鲜，只是9900元导致一个年轻的生命殒落，很多人还是蛮震惊，不就一万块钱吗，竟然会郁结而死，是不是把钱看得太重了？是不是太“想不开”了？
我想，说这种话的人并没有指责死者的意思，只是心疼年轻的生命就这般凋落了，却不知这世界上有人天天吃山珍海味都觉得腻，而有的人，吃包方便面，都会觉得奢侈。
太阳底下并无新鲜事，这世界上一半人的辛酸，另一半人永远不会懂。
昨天晚上天气特别凉快，我心情也很好，于是决定往群里发个红包——5块钱。发红包前我顺便研究了普通红包与拼手气红包的不同，后来选择了10个普通红包并输入额度和密码。然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大家抢的都是五块，而不是五毛。我瞬间震惊了，于是我知道总是手滑的某浅多输了一个零。
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呢？大脑有点儿空白，自责、后悔两种情绪在我大脑交织，我干了什么样的蠢事啊？同时暗暗痛恨马化腾，为什么微信红包不能撤回啊？
这是我自从玩微信以来，往群里发的最大的一个红包，平时我都发五块十块的，偶尔发20块，那应当是有事拜托大家或感谢大家。
老秦见我一直闷闷不乐，安慰我说，都是自己群里的朋友，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打趣我道，这要是你被骗了9900块钱，那还不得自杀？
我怔了一下，想了想，搁现在我或许不会，但是搁以前，回到十几年前，也许我真的会。
②
从小我就被教育，父母挣钱有多么不容易，要好好孝敬父母、不要乱花钱。父母也以身作则，处处俭省，比如去县城赶集，明明渴得嗓子冒烟，却不舍得买瓶水，而是忍到回家再喝，真的是能省则省，能不花钱则不花钱。
那天好友给我吐槽，她婆婆有一次从老家来西安看他们，当时天色略晚，没有公交了，她婆婆因为舍不得打车，硬是拎着很大的一个手提包，走了一个多小时到她家，手都被勒红了。她说这还不算省的，婆婆经常倒垃圾把垃圾袋再拿回来，因为垃圾袋也是钱买的，不想浪费。
她是笑着和我说的，我却完全笑不出来。
因为我父母也是这种人，真是省到没了针尖的针都舍不得扔掉，而是磨一磨再用。我就是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从小舍不得花钱，所以那五十块钱被误发出去的时候，才那么心疼，我算的账是，这五十块钱够我吃十次早餐、够我给又又买一个玩具、我们一家三口在小区门口的泡漠馆吃上一顿泡馍……
继续说回为什么学费被骗我可能会自杀这件事吧，先说说当年的学费是怎么筹来的吧。
③
1997年，我考上了保定中师（现在已经和保定师专合并了，当年的“红二师”）。那个年代中专、中师这种学校非常吃香，因为毕业后可以分配工作。在我们之前这都是公费的，我们那一届开始变成自费，三年学费要一万块钱，而且要一次缴齐。
我长那么大，从来没花过那么一大笔钱，简直被录取通知书上的数学吓晕了，天呐，我们家有这么多钱吗？不到十六周岁的我，把这笔钱想象得无比宠大。
现在想来，我们家应当没那么穷，虽然也是土里刨食的庄稼户，但是爸爸常年在外打工，人又勤劳，一万块钱总是有的。可当时我并不清楚家里有多少钱，只是从他们那么省上，判断家里没钱。
一家人开始筹备我的学费：卖掉后院里的两只羊，可以凑上两千；今年种了两亩西瓜，如果卖得好，也能卖两千多块。这样一半的学费就有了着落。
后院的羊是两只小尾寒羊，原本价钱不错，那年行情却很不好；而那块地里的西瓜，也因夏季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砸坏了不少只。我现在都记得那个十五岁的少女那个夏季多么焦灼，既操心家里的羊卖不好价钱，又担心地里的西瓜，因为这两样加起来，是她学费的二分之一。
隔了二十来年的岁年，回望那个抱着被冰雹砸坏的西瓜难过得想哭的女孩儿，我的心依然皱巴巴地疼，疼她那么懂事，可偏偏家里那么穷。
8月初的时候，爸爸带我去报道的前一夜，妈妈在爸爸的内裤上缝了个布兜，把那一万块钱缝在里边。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地盯着爸爸的肚子，生怕钱掉了。如果当时有个老练的贼，肯定能从我紧张的眼神中发现那笔“巨款”。到了学校交费的时候，爸爸背过身先解裤腰带的一幕，我依然历历在目……
是的，如果当初我也遭遇了徐玉玉的不幸，我可能会选择自杀。因为我家没有第二块地可以卖西瓜，我的父母也无法再变出另外两只小尾寒羊。
我会恨骗子，也会恨自己，恨骗子太坏，恨自己蠢，当然，我更心疼我的父母，那么“一大笔钱”，他们要费多大力气才能挣来啊？真正穷过的人，才知道每一分钱来得多么不易，多么艰辛。
所以，我现在宁肯自己的孩子不要太懂事。因为太懂事的孩子，过早了解这个世界的艰辛，过早背负了不该背负的重荷，有时再加一根稻草，都会让他们跨掉。
我犹记得，也是我们十四五岁时，我们在邻村读初中，大家都要骑自行车去上学，有一次放学路上，我表弟把一个老年女人给撞倒了，女人被送去了县医院，后来表姑一家赔付了女人三千块钱的医疗费和营养费。
那个年代，三千块钱对小孩子来说是个大数字。表弟为此一直很自责，觉得因为自己，让父母损失了那么一大笔钱，实在太不应该了。那时临近中考，一向学习不错的表弟，最后发挥失常，不得不重新复读了一年。
就是因为太懂事，太心疼父母，也太爱惜钱，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候，变得脆弱，甚至不堪一击，所以，才有了徐玉玉这种懂事的孩子不可挽回的悲剧。
正因为懂得这份辛酸，我才愿意拼了从咸阳骑自行车到西安的劲头，给孩子挣一个锦衣玉食的未来，我知道这种念头很可笑，无非因为我有一个贫穷的童年，所以总想把自己欠缺的弥补到孩子身上，想让他无忧无虑地成长。可笑归可笑，但是做父母的，想给孩子更好的，不是一种本性使然吗？
我不想让孩子为钱忧虑，更不想让他认为家里太穷，父母太辛苦，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小孩儿被骗了9900块，甚至9万9千块的时候，我可以说，宝贝，别怕，咱家还有钱呢，咱们去报案，坏蛋一定会抓住的。
当然，我最大的希望还是，天下无贼，天下无骗，人间少一些辛酸泪。
逝者徐玉玉生前的照片
愿逝者安息，坏人早日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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