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岁的江西靖安小伙李文明,在2020年5月18日终于回来了,回到了阔别20年的故乡,云南昭通。
他是在三岁时在家门口玩耍,被人贩子拐走的,他受尽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先后被转卖了三家,才在江西的一个小山村安定下来。
这最后买他的人家姓李,男人叫李志发,女人叫王秀琴,他唤他们爸爸、妈妈,两人当时都30出头,家里除了李文明,还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姐姐,名叫李文新。
他们对这个三岁到家的儿子并不是心肝宝贝儿似的,总希望他能吃最少的食物,用最便宜的物品就可以长大,就可以劳动,就可以挣钱,越快越好,要是能像发面一样撒上酵母就胖大起来,再好不过。
他的爸爸对他既没有父亲深切的关注,也没有悉心的指导,他的妈妈既没有母亲絮絮叨叨的关爱,也没有宽厚的慈详,他们对他总有一种隐藏不住的冷漠,让他不敢亲近,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他的姐姐在他面前俨然天生的公主,而他是她天生的奴仆,他的姐姐若是高兴就会对正为着一道题发呆的他说上一句,“你真是笨的够可以了!象谁啊!”
若是心气不顺,就会对正要走近的他说“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烦死人了!”
他的母亲王秀琴是一个吝啬又古板的人,脸上总是阴郁又严肃,他一犯错,比如失手打了东西,刮坏了衣服,在外贪玩一会……她就象疯狗一样发了狂,歇斯底里的追打他,抓起什么就打,让他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了什么。
她从没有像别的妈妈那样把孩子抱在怀里,左亲右亲,称心如意的盯着孩子看不够,唯一让他安慰的是父亲李志发,他虽不善言谈,却不指责他,很少呵斥他,这让他还有一处靠的地方。
在他长到三年级时,一丝模糊的记忆总在他脑中呈现,一间黄色的房子,一条黑色的狗,还有一棵树,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笑容满面的看着他,再多,他想不起来了。
他很想顺着这模糊的、稍纵即逝的影像追溯下去,扩展开去,可无论怎样用心、用力去追忆,去搜索,最后总是一切都戛然而止,他莫名奇怪。
他就在这情绪不稳、刻板、毫无生气的家庭中长大,初三没毕业他就辍学了,因为父亲上山采药时从山上滚下来,一条腿摔断了,卧床不起,而家里的十亩地没人打理,他不得不请假回来帮忙。
开始她母亲说先回来帮帮,干完再上学,一个月干完啦,庄稼也收回来了,可母亲再没提上学的事,倒给她介绍了一份儿做裁缝的活,那活就是用缝纫机缝裙子。
他跟师傅学一天就学会了,干了一个月,挣了300块,全给了母亲,他提出回学校上学,母亲却说,“你上的又不是顶顶好,还不如早点下学回家干活,家里现在正缺劳动力呢!”
他不明白,已经上班的姐姐从不帮他说一句话,也不帮忙干活,却总往外跑。
李文明没办法,就这样离开了学校,这时的他已经16岁。
后来他从新闻信息中也了解了关于拐卖的事,也从邻居闪烁其词的谈话中感到了异样,同时也从母亲和姐姐犀利、鄙夷的目光中越来越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又无从判断。
这深浅不一的疑虑,随着他年龄的长大,越发困扰和令他心神不定,他和姐姐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在他20岁时,他终于下定决心,到外面闯荡,忘记眼前困扰自己的一切。
他来到广州打工,在一家鞋厂做一名学徒工,离开家让他轻松、放松了许多,生活不再窒息的透不过气,他的精神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这解脱真是太好了,让他的智商也提高了,他从一个做鞋的,发展到卖鞋、到代理,人生好象越来越顺,越来越可靠和充满希望,渐渐的他一心埋头在工作中,倒也开心一阵,可一旦闲下来,他那不明真相的困扰又跳出来,让他在这件事上打转转。
在2020年3月公安机关找到了他,并采集了他的血样,三月末,他被告知他是拐卖来的孩子,一切似意料之中,又一切似云里雾里,在5月18日相见的那一刻,他和他的亲生父母紧紧拥抱在一起,三个人哭的昏天黑地,那渴望已久的温暖怀抱,让他彻底放松,彻底放下防御,彻底无所顾忌的放任了自己,像个孩子似的放纵了。
当他和父母回到曾经他三岁时的家,当树、房子呈现在他眼前时,他确信和梦里的场景吻合了,她紧紧地拉住母亲的手,说,“对!就是这儿!”
可那个梳辫子、红衣服的笑脸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再也无法和她梦中的影子重合,不可能重合了,不可能!
因为那个影子就是他的妈妈,妈妈现在已经老了,老的没有了笑脸,那因长时间浸泡在泪水里的那双眼睛早已干涩浮肿,黯淡无光。
短暂的幸福过后是无尽的怀疑、痛苦。
他的亲生母亲父亲,他想亲近他们,又莫名的疏远,他和他们之间也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他想摆脱这隔阂,却逃脱不开。
他对养父母无限的憎恨,越想越恨,恨的他一想到他们就义愤填胸,气恨难平,是他们才使自己的快乐丢失在最渴望亲情、最重要的二十年里,要不是理智一遍遍的提醒他,他真想去杀人,去杀那拐卖他的人,这痛苦,这排解不掉的痛苦和憎恨,纠缠着他,令他无法内心平静。
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他反复咀嚼这痛苦,无数遍设想,如果没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会疯,会死掉,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先离开这里,去重新找回自己,找回到三岁时的自己,让自己再一次长大。
第二天,他跟父母做了最真情、最坦诚的告别,踏上了一条没有归期,不知旅途的旅程。
他要让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站立起来,重新开始二十三岁以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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