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那天一早醒来，想起要回老家滔河去看看母亲，头天晚上忘记给哥哥说了。怕他们不在家，我回去会扑空的。于是连忙给哥哥打电话，说一会儿回去。又问哥哥需要买点什么，他说买点豆腐和辣椒，又给我联系了车。

正准备出门，朋友芝托我一件事，待到去菜市场时已经十二点了，豆腐早没了，只买了青椒和玉米浆粑饼。

去滔河比较远，现在坐车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等了两个小时，车里才坐满人，司机这才出发了。

到了家门口，车刚停，哥哥出来了，满身灰尘，接着母亲也站在了门口。哥哥把东西拿着，问司机车费给了没？我说给过了。

母亲一直看着我，笑咪咪的。看到了母亲，我的心就会宁静下来。

还没有走进二楼的堂屋，轰隆隆的声音响个不停，原来他们在打玉米呢！乍一进屋，里面黑乎乎的，过了一会儿才能看清。屋子里摆满了东西，到处都是灰，想找个地方坐都没有办法。机器的声音也让人受不了，我说下一楼去。我往下走，母亲也跟下来了。

楼梯上放满了东西，口袋、大大小小的酸菜坛子、猪草，就那么二十多步梯子，你必须要小心一点，一不小心会踩“雷"。

一楼的堂屋也好不了多少。除了桌、椅、沙发、电视机外，还有大木盆、魔芋，煤炭炉子，柴灶，洗衣机……摆满了屋子。

三个人，两层楼，大大小小五六间房子，他们就这样摆得满满当当，连卧室里都放着粮食，每一间房子仅留一个过道。如果给他们修一座宫殿也不会空出一间房子吧？

更让人难受的是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要坐下来必得要一定的勇气呢！以前我回来首先要把沙发和椅子擦净了再坐，今天因为正在写《至美岚皋》，所以顾不上许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了。

"嫂子呢？“我问

"打猪草去了。"

母亲问我:烤火吗？

我说:烤。母亲就把墙角炉子上的大铝锅端起来放在桌子上，再把炉子提到我面前，那么大年纪的人，不知道怎么提起来的。继续在手机上干我的事，顾不上搭理母亲。

“喝水啊！"母亲把茶杯放我身边的小方凳子上。

好!我望着母亲笑了笑，又继续自己的事。

“尝一尝，看熟了没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我抬头一看，母亲端着一个碗，里面有几块腊肉排骨，母亲把筷子递给我。我是母亲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她一直这样疼着我。

“你也吃啊！"我说。

母亲摇头，说:“我们天天吃呢，你哥哥专门给你煮的！“然后剁猪草去了。“

“什么时侯煮的，怎么这么快？"

“你早上打完电话他就烧了，洗了，炖着的。他一个人做的。”

我心里一热，哥哥一向比较懒散，轻易不进厨房的，为了我，他也是拼了。

"怎么样？熟了吗？"

“我们吃刚好，你吃还有点硬。把锅放炉子上在煮一下吧。"

母亲放下了手里的活，过来照做了，又夹一块放我碗里。

“不要了，一会儿吃饭就不想吃了。"

“专门给你煮的，想吃就吃啊！"

吃完已经大半饱了，母亲把碗收了过去，然后剁猪草去了。我又继续我的事儿。

“来，你先吃点，饭还有一会儿呢！”过了一会儿，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半碗腊排骨，这次是哥哥递过来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楼来的。

"妈刚才给舀了半碗吃了。"我说。

"饿了半天了，专门给你炖的呢！瘦的，不伤人，吃吧！"

于是我又端着吃。母亲剁完猪草就过来坐我身边。

哥哥和母亲都望着我，好像是他们在吃似的。哥哥又说:锅里还有一节一节的肉，你拿点去炒着吃。

我说:“很少做饭，肉也不敢吃太多，不拿。我吃完这半碗肉已经撑着了。"

过了一会，嫂子背了一背篓猪草回来，见我就高兴的说;幺妹回来了啊！

哥哥问我想吃什么饭，我说不吃。

他说:"那就不煮饭，就吃浆粑饼子。"

开饭了，冬瓜炖腊排骨，一菜独舞。

因为肉已经吃得太多，我就只吃冬瓜。

看到只有冬瓜，心里忽然有点愧疚，说:耽误了一下，菜市场没有豆腐了，没有买到。

哥哥说:要你买什么呢？你问我要什么，我就随便说了一下，因为妈妈喜欢吃豆腐。只要你能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嫂子说:幺妹两个月没有回来了。你怎么不吃肉？你哥哥专门给你炖的呢！说着就给我夹了一大块放进碗里。

就这样一个菜，连调料都忘了放，可是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

他们没有想到把肉与其他副菜一起炒成各式各样的装进盘子里。因为他们知道，我是他们至亲至爱的人，只要尽心尽力了就好，是不在乎形式的。

而我，也并非不是不讲卫生的人，这样脏乱差的环境，换了外人家，也是难以将就的。但他们是我至亲的人，他们已经老了，改变不了，我何必在意？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即便是他住宫殿，我也不会去啊！

吃完饭，我们围在火炉边，说话到深夜。

第二天早上醒来，听到哥哥他们在楼下说话。我没有起来，看手机。要到十点的时候，母亲来了，柔声问:睡醒了吗？

“醒了。"

“起来吃饭了。"她就坐在床边等我穿衣服，一直望着我，然后我们一起下楼。

这顿饭五个菜，嫂子做事总是慢吞吞的，这么多菜，一定是做了一早晨吧？真是太辛苦了！

因为这里车不方便，吃完早饭，准备走早点。哥嫂、母亲就说带这样带那样，边说边去装，走的时候装了满满一口袋的菜。

去时两手空空，走时满实满在。

我坐在车上向后望去，门前三个衰老的身影越来越小，但一直伫立在风中，直到再也看不到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