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她坐在摩托车上,看着周围的山丘田地以及不远处的房屋,模糊间轻声问父亲,这里是哪里。
父亲回答说,这里就是家。
从那一天起,她像一片要落地的叶子,在风中摇摆,慢慢归根。
离开父母呵护的她,在新的学校里找不到可以索取关怀的人,曾独自抹泪哭泣,对于身边的同学的问候也不敢加以理睬,那时候,她好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她感觉到寂寞,但不敢说出来。她尝试用漂亮的纸写长长的信,然后向同学请教,把信纸折成心的形状,给父母,给朋友,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寄出去。学校里,虽然有堂哥表姐以及同村的女孩的照应,但她不敢给他人添麻烦,很少开口拜托什么。有一次,她把那些心形的信拿在手里把玩,和表姐透露了心思,表姐说,你竟然还写信哟。她知道她的无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心里受到伤害,不敢作声。
她不确定是不是被抛弃了,但后来却发现,世界以另一个更温柔的方式在接纳她。
她照常上下课,第一次作为学校的寄宿生让她一下子要做的事情很多,清洗衣物,打扫卫生,照顾自己,她觉得她曾经做过这些事情,但每次想起来时又很是陌生,脑海里,关于这些记忆的,模糊不清,甚至有时觉得一点的都没有。学校一个星期一次假期,因为家离学校有几公里的路程,她和堂哥以及那位同村的女孩三个人都是骑自行车回家。一年后,堂哥毕业了,剩她和那女孩一起回家,又一年,那女孩也毕业了,只有她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欣赏着路边在变化又好似没变化的风景。那时候,她开始慢慢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和不需要什么。
同时,有关于故乡的记忆,在逐渐被唤醒。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意识到自我内心,喜欢雨天,喜欢蛙鸣,喜欢自然的一花一草一木。她感觉到内心有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量,让她想起儿时祖父做的爆炒螃蟹,想起与村里男孩们游山玩水的事情,想起和村里女孩玩过家家跳皮绳的游戏……她的童年时期,像被包裹起来的秘密,在她回来后,用一双温柔的手,缓慢地,轻轻地,剥开一层又一层。
她在故里度过许多特别的夜晚,第一次看见满天繁星,第一次看见月光在空气流动,第一次在天台和伙伴们唱歌跳舞,乡愁的情绪在她内心深处缓慢滋长,恍然未觉。
七岁那年,她离开故乡,被送到另一个镇乡就读,那期间,她同样是胆小如鼠,什么都不敢说,不敢问,在夜里常常做梦,梦见自己顺着一条黄泥路不断走,两旁有时候是灌木林,有时候是荆棘林,不断地走,穿过这些植物,最后突然拐了一个大弯,然后眼前一片田地房屋就闪亮出来。这个梦,让她觉得有说不出的愉悦,感觉到有双充满温度的手在抚摸她的心脏。
长大后,她再也没有这种奇怪的梦,因为她发现,梦里看见的,早就已经跑到现实里了,那个有着田地,有着房屋的地方,就在她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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