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一）

这是一栋老式的公寓楼小区，年代久远，就像一名日暮西山的老人，在这座欣荣发展的城市里显得格格不入，它就如同一块补丁插在高楼大厦中间，格外刺眼。

老丁就住在这个小区的二单元六楼，他住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老式公寓并没有电梯，尽管只有六层楼的楼梯也让老丁气喘吁吁。从楼上下来已经精疲力尽，他扶着栏杆弯下腰，感受着膝盖传来的刺痛，一股脑坐在最后一阶台阶上，用手捶打着膝盖骨。

汗水浸染了他的背心，稍稍平缓了一些之后，疼痛感逐渐消失，老丁这才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不得不感叹真的老了，这要是换作以前，六层楼梯下来，他大气都不带喘一下。

老丁是一名退伍军人，尽管年轻的时候身材健硕，经历过辉煌。但人一到了年纪，各种各样的毛病就都出来了。高血压，风湿，糖尿病，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身体，消磨他的意志。

今天他的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在菜市场逛了一圈，一番砍价之后便提着几个塑料袋满载而归。在经过小区大门空地的时候，老丁看到那里围满了人。有一群年轻人拉着横幅，在宣传着什么。

“社区送温暖，关爱老年人健康讲座。”

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拿着话筒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养生之道。老丁也挤在人群中上去凑热闹。讲了些什么，他似乎完全听不进去。他在意的是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叠叠鸡蛋。

和几个熟识的邻居打听之下他才知道今天的讲座有免费的鸡蛋领，只要在表格上填写自己的信息，便可以免费领取一打鸡蛋。

他正好忘记了买鸡蛋，而儿子最喜欢吃溏心荷包蛋。昨晚他的小儿子就打电话说今天要回来。所以老丁一大早便下了楼去买菜，买了一大堆菜，却独独忘记了买鸡蛋。

这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还免得他又回去菜市场。于是便学着其他人在那张表格上留下了自己的信息。这群人看上去是社区的义工，所以填写个人信息时他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领了鸡蛋，提着塑料袋，老丁又开始爬楼。回家之后便开始准备中午的食材。老丁退休之后便无所事事，开始研究起做菜，期待着儿子回来的时候能够尝到他的手艺。

老丁备好食材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消磨时间，不知不觉间竟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个年纪就是这样，该睡的时候睡不着，不该睡的时候总是迷困，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只要坐上一段时间，便能很快进入睡眠状态。就像是一台老式电脑，无法保持长时间的运行，偶尔会卡顿一下，进入休眠状态。

“咚咚咚！”老丁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打开门看到小儿子站在门外，老丁的脸一下沉了下来。

“爸，我回来了。”儿子手上提着一箱牛奶和一瓶酒，脸上堆满了微笑。

“还知道回来！”老丁闷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冰冷。

不过他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却感到一丝温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孩子回来看他了。自从上一次在老大家里大吵一架之后他便搬了出来。一个人住进了老房子，那种孤独的感觉越来越深刻。都说养儿防老，尽管子孙满堂，但老丁却感受不到那种热闹和温馨。

这一切说来话长，如今一个人生活倒也清净，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