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我的父亲离开我已十余年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父亲的背影。

    父亲是一个农民，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凭一身蛮力赚钱养家。每年农忙刚完，父亲脚上的黄泥还没洗干净，就匆忙的跟随建筑队外出干活了。有一次，建筑队走得很远，父亲大概一个冬季都不会回家。父亲走时，我自告奋勇，送送父亲。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咋夜刚下了一场透雨，泥泞小路更难走了。父亲扛着大包走在前面，我提着父亲的洗濑用品，紧跟在身后。

      离别是不舍的，平时蹦蹦蹦跳跳，难得安静的我，也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不时抬起头，看见父亲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服，下身套一根黑色的皱巴巴的裤子，脚上长年穿着一双黄色胶鞋。可能由于多年的劳作，父亲的身板不再挺直，一根蛇皮袋搭在右肩，父亲的背是倾斜的。一只手抓住蛇皮袋，另一只手自然下垂。垂下的手掌厚实宽大，上面青筋纵横，伤痕累累。突然我发现父亲的脚有问题，右脚落地时，屁股朝后轻微扭一下。

    “爸，你脚怎么回事？”

  “没事，挑谷子时在田梗上扭了一下 。”

“过几天就好了。”父亲安慰我道。

“爸，过几天再去吧！”我带着浓重的鼻音说。

“那可不行，我要给我女子挣学费呢”我无话可说了，上学期交学费时，家里正值多事之秋：先是家里母猪下仔，一直生病，小猪仔全死光，母猪也医了好久，才保住命。后来母亲的风湿病又犯了，姐姐初中的学费不能拖。最后，我的学费拖了几周，老师都亲自到家里来家访。父亲为这事伤心了许久。

“爸，我不想读书了”我违心地说。

“那怎么行，钱不用担心”，爸没有停下来，只是稍微提高了语调。

    父亲加快了步子，好像慢一点就会担搁挣钱一样，屁股扭得更明显。我知道再说什么也与事无补。

    送到大队，有一辆拖拉机已经在此等候，车上坐满了人，东西堆得老高。

“肖三哥，咋才来？”父亲笑着点点头，也知道大家并不是要责备，都是在一起干活的人，平时有谁受伤了，大家都相互照顾。

      爸爸先把蛇皮袋递上去，然后伸出两手，抓住拖拉机的板沿，左脚踩在凸起的边缘上，右脚努力向上收，可一个趔趄，坐在边上的蓝叔赶忙抓住父亲的肩膀，我用左肩抵住下跌的父亲。这时我才发觉，父亲的脚伤应该不是他说的轻微扭伤。

“爸！”父亲朝我咳嗽一声，意思叫我不要说下去。蓝叔和我爸关系最好，笑着安慰道：“没事，丫头放心。”我还想说几句，拖拉机师傅喊到：“伙计们，坐好，开车了。

    父亲已经把蛇皮袋，垫在屁股下，背朝我坐好了。拖拉机开动了，浓浓的黑烟像一条黑蛇朝后卷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以为父亲会转过头，不会挥手，也会对我笑笑。可一直到拖拉机拐过大垭口，父亲都没有回头，只留给我一个深蓝色，佝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