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越停好车准备走出来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心痛, 象是电影放了一半忽然出现了拷备烧糊了的镜头, 诡异得甚至让她有点恶心. 幸好这种不快很快在下午的阳光中消融了。
她去幼儿园接儿子. 这家是市内收费最高的幼儿园之一, 来接孩子的大多是开宝马奔驰来的, 相比之下她的日本车就显得寒酸多了. 本来她会无所谓这些, 但最近她先生的公司在调整岗位, 因为去年没完成销售指标, 老公一直在盼望的升迁可能要泡汤.
明明今年上中班了, 长得虎头虎脑的, 也蛮聪明可爱, 一看到他, 她的烦恼就都忘记了.
也许在别人眼里, 她是幸运的, 和前夫离婚后马上找了一个经济条件不错的男人嫁了, 又马上生了一个儿子, 现在一家三口过着稳定的中产阶级生活, 有房有车, 这在她之前的小姐妹当中算是不错的了. 他先生之前还劝她不要工作了, 在家抄抄股理理财带带孩子. 她犹豫了一下, 结果去年股市大好, 她先生单位里的一个同事的太太光靠炒股赚得比先生还多, 她是有点后悔了.午后的小区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 道路反射的阳光弥散在燥热的空气里, 到处充斥的多余的光线象低俗女子身上廉价的饰品, 让人心烦。
何嘉宇在下午6点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去健身中心打球. 他本来是和刘胖一起去的, 但刘胖吱吱呜呜了一阵说是不去了, 理由大抵是家里有事什么的, 但真正的理由是张果前阵子找他妈谈过了. 谁叫他前阵子泡上了低年级的一个妞, 整天神魂颠倒, 用他的话说是从来没有那种感觉. 找到感觉的代价是这次阶段考排名拉下了十几名, 他妈可是要他考交大的. 嘿嘿, 可怜的刘胖. 说实在的, 他看上的那个妞除了特别嗲之外实在不怎么样. 好在这种烦恼一般轮不上他何嘉宇, 初三那会儿他一学期泡三个妞, 每天照样打球, 还兼学美术课程, 照样考年级前二十.
他选择这个时间去健身中心是有原因的. 一是因为这个时间练球的人最少, 他约的那个教练也有空档, 但最主要的是, 不用回家和他妈一起共进晚餐.
他总觉得他妈大概是更年期了, 要不就是太没事做了. 她以前混充是做过几年商界女强人的, 现在歇手退出江湖, 就把他当成唯一色事业了. 他最难以忍受的是她到哪里阅读了几页标榜是什么鸡汤类的烂书之后就俨然摆出一副和现在的青少年打成一片及理解万岁的态度来和他套近忽, 但根本目的还是想操控和左右他. 更让人觉得可耻的是她居然还想把她的所谓成功经验写成书去出版. 也许他就是她的一个产品, 按着预定的程序进行, 向着她所期望的或者被她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所看好的目标装配, 最后成为一件合格的器皿, 而内里呢, 是空的.
其实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最可怜的地方是她以为她很幸福, 她的家庭, 经济背景, 社会地位, 都是别的普通家庭难以启及的. 但这幸福薄如一张纸, 哪天不小心捅破了就都如水蒸气一样消散了.
爸爸有情妇. 他早就知道. 他曾经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盗取了何国友的所有信用卡密码, 把他的帐目开销查得一清二楚. 他给那个女的在天元买了一套房子. 他去找过那个女的, 他躲在楼下一直等, 本来想威胁她一番, 结果看到她后, 他很奇怪地打消了那个念头. 因为她确比妈妈年轻漂亮性感多了.
他哭过吗?也许有, 忘记了. 总之那年夏天, 有一段时间, 他每天疯狂地骑1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到郊外的山上, 然后一个人坐在山坡上, 一直看太阳西沉到完全在地平线以下才下山回家. 自那以后, , 他对女性, 更正确地说是人类, 的看法改变了.
那一年是初二. 那年夏天其实还发生很多事. 因为有人组织了一次去长枫山的旅行, 那是一次至今想来最好的一次旅行. 他其实本来是一点也不想去的, 但为什么他在这么惨的心情下经历的一场旅行最终会那样让他印象深刻, 他至今也不明白. 很多人去了吧, 有些是外班甚至外校的, 赵媛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还有刘胖, 还有林决.
林决, 很久没和他打球了. 这小子羽毛球确实有两下子. 其实也不止是羽毛球了, 假如说他何嘉宇还有几个对手的话, 林决肯定算一个. 这小子平时上课老睡觉, 考试总在年级前二十名. 他还是漫画高手, 他的画作据说已经被出版社看中, 准备印刷出版了.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上次他在年级里组建了一个乐队, 想排练去参加业余乐队比赛, 结果挑中的那首歌曲居然是林决写的.
不过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因为林决总是独来独往, 他的私生活别人知道得很少. 但他看上去并不是故意要离群独索, 平时有机会一起玩的时候也挺活泼有趣, 总之还算靠谱的一个人.
羽毛球馆里灯火通明, 因为人不多, 所以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几个女孩的熟悉的身影, 他知道她们是同个学校低年纪班里的. 他坐下来脱掉外套的时候隐约听见那边传来的细细的尖叫声, 他暗地里笑了一下, 是某种意味的嘲笑.
今天林决怎么没来上课? 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伤感, 象是无端地从不知名的恶梦中哭醒, 又象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的落日余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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