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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节回顾：【连载 泉都明艳佳人】02
第三章 他最该恨的人是自己
字数：1684
完成日期：2017-5-22
沈波对 “被带走”的含义心知肚明，去年12月份，他和常水杨还在校时，食堂中的电视直播了一次举世瞩目的会议，那与美国总统大选发生在同一时期，即便如此，它依旧成功抢占了世界各大媒体的半壁江山。电视中徐徐传来播音员带着磁性的嗓音，他们叼着饭勺盯着屏幕看得聚精会神。
自那之后，某些人“被带走”的新闻已屡见不鲜。最开始，民众胡乱猜测，一些老头儿茶余饭后会来到泉都大学散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口若悬河地分析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后来，每个人都对此习以为常，无论谁再“被带走”，他们听说后最多抬一下眼皮，无精打采地点一下头，随后便再无原来那样慷慨激昂的陈词，仿佛曾经的千斤重石成了一片浮萍，落入水中时再也激不起什么涟漪。
看着啜泣的双眼红肿的女友，沈波默然，他斜靠在沙发上，颓然地盯着出租屋里的一切：陈旧，没有光泽的木桌，昨晚剩下的卷心菜以及凌乱的床铺，他在心里悲叹着自己与女友的不幸以及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无助。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那对毫无远见又固执的老夫老妻，房价疯涨之前，他们并没有考虑过提前为他准备下一套住房，他们向来对任何事物都冷眼旁观，小心翼翼地不去争抢，不去上当，也不去上进。
他苦苦相劝，甚至面目狰狞地捶打着家里的那张三个人一起吃了二十年饭的餐桌。
他们耐心等待他发作完之后，不急不躁地回答：“沈波，我们再等等吧，会降的。”于是他耗尽了所有勇气对父母发泄出的不满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化解了。
突然，他恨上了一切，恨意层层叠叠地袭来，他像在剥一颗洋葱一样剖析着自己痛恨的对象：无良的开发商，管控不力的政府，没有远见的父母，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那些无辜的路人在他眼里也全成了丧尽天良的炒房客。
每剥一层他都被呛得心头涌上万般辛酸愁苦，每恨一次他的悲痛便无以复加。
一瞬间，他对常水杨许下的攒钱买房的承诺被现实打击得出现了裂缝，随后他听到了一声清晰的爆响，承诺垮了，他也垮了。
他心知肚明，一天不买房，他挣的每一分钱只是在填房价上涨这个可以吞噬掉生命动力的深壑，穷极一生，即使被榨干，被吸食干瘪，也无法填平。他不怕吃苦，但他怕自己的苦吃得毫无意义。
窗外一声炸雷过后，暴雨倾盆。
他瞥了一眼阳台上的吊兰，“张牙舞爪”地喷张着四散的叶脉，在溅进来的雨水中飘摇着。身边的常水杨翻了个身，嘴里含混不清喃喃着梦话：“爸，爸！沈波，我爸走了，今后我怎么办？”
是啊，她该怎么办？除了自己这个男友还有一个行将支离破碎的家庭之外，她真的一无所有了，他抱紧了她，“放心，有我。”
他冷静了下来，像迷失在一片山雾中横冲直撞又突然发现了出口亮光的旅人反而放缓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后，他明白了，原来，他最该恨的人是自己。
他早就年满十八，有什么资格再去要求父母为其辛劳奔波？他觉得自己这株温室里的花朵之所以到了今天一遇严寒就被冻得落英飘摇的地步，自己才难辞其咎。万一将来有一天家里突遭变故，他也要像眼前的常水杨这样手足无措吗？自己一味地催促父母买房不过是想把这份事关重大的责任甩掉，他知道自己很没有担当。
他松开了常水杨，穿好衣服，在暴雨中骑行了近三个小时，抵达他父母的住所时，已近凌晨一点。狂暴的雨水早就像利刃一样割开了他的雨衣，他狼狈地接过他妈递来的一块干毛巾擦拭着脸庞。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和你女友吵架了？”他们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就是……想你们了。”他很想跪在他们面前忏悔自己曾经不冷静的行为，但终究没有弯下膝盖。
“房子的事，沈波，这不像买颗葱，买头蒜一样简单，我和你妈不是不上心，这几天也一直在看，但网上有好多人都遭遇过买房陷阱，我们是真害怕。但是，你也别太着急，咱们早晚买，行吗？”沈波感觉出他爸老了，抽一口烟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错，他认同了他爸的话，买房是件大事，毕竟，这是一场需要用尽他们一生积蓄做赌注的局，不摸清门道，谁都无法仓促。
他好受了许多，平心静气地和他们聊着天，对常水杨现在遭遇的情况只字未提，他觉得他们到了这个年纪，没必要再替他们操太多心了。
“我在我爸妈这里，冰箱里有早饭，醒了之后热热吃。宝贝，我爱你。”对常水杨发送完这条微信之后，他在那张本来属于自己，却好久没有“染指”的床上睡着了。
下一章节：第四章 在青春逝去的节点上，他学会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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