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这，可是等谁？

《芊芊鬼草，岁岁安暖》

河岸森冷，阴雨连绵。

初见，桃花灼灼，燕燕于飞。

这恶名远昭的墓骨林来了个活人，我一时楞了神。思绪回笼间，脖子上抵着把匕首。

少年冷峻着脸，靠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我迷路了”

“......”

再见，千家渔火，万家星盏。少年百无聊赖地站在河岸，目送着一盏盏祈愿灯顺水而走。我假装放灯的路人，刻意在他身旁停留，他看到了我，却没认出我。

“你......不放灯吗？”装作路人好奇的询问。

如果忽略我后背绷直，心跳加速，思绪混乱。

少年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把目光移到那一河的祈愿灯上，

“这么多人放灯，不见得能圆愿”说着嫌弃的又扫了我一眼。

“......”

公子在这，可是等谁？

又见，血色漫染，山河同寂。少年躺在墓骨林，眼神黯淡无光。

我颤抖着蹲下身握住他冰冷的手，眼泪无法截止地涌出眼眶，我感觉到身上的鬼气在一点点加深，但我无暇顾及。

朦胧里我听见少年微乎其微的一句“原来是你啊。”

我没说话，心疼得喉咙生哑，发不出声。

少年费力地将头偏到一边，“十方鬼，我的灵魂献祭给你，帮我杀一个人”

我静了半响“你可知道，一旦与恶魔达成契约，永世坠入冥河，生死不得。”

“嗯。”少年缓慢闭上了眼“我知道的。”

“好。”一抹鬼气从墓骨林直直冲出来分别印在我和少年的眉间，契约达成。

少年似松了一口气，彻底昏睡过去。

我怔怔地盯着少年，舍不得眨一下眼。

你知道吗？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知道你住在哪里，身边有哪些人，知道你喜欢喝城西酒家酿的无忧酒，知道你总是孤孑一人，站在渡口看来往船只，一站就是好久......

我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你身后，亦步亦趋。知道你夜晚时常梦魇，是前世为厉鬼所缠的枷锁，我无能为力，只得每在夜色初临时待在墓骨林，让身上的鬼气不会加重你的痛苦。

暗恋，其实是一场诛心。

公子在这，可是等谁？

墓骨林，集天地鬼气而成，衍鬼魔噬生灵，十方鬼，自万鬼恶灵而生，控十方鬼气，掌天地恶鬼。

有传言，十方鬼生于墓骨林，是天下最凶残的恶鬼，有传言，可用灵魂同十方鬼换取一个愿望。

我虽为十方鬼，住墓骨林，却从不曾伤人，因着这些个传言，倒也乐得清净，却不曾想过，会遇见一个你。

在帮你杀人之前，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甚至牲畜。我没有怨气，厌恶血腥。我只是，住在墓骨林。

我用鬼气，将你指定的人扼杀在梦魇里。我看到他的妻儿伏在他的尸身上痛苦。

看到老人眼里的悲怆绝望。

终究是对你下不了手。

我翻山渡海，在牛首山上取了鬼草，喂你吃下。从此，喜乐安康，一世无忧。

初以小注:

又北三十里,曰牛首之山。有草焉，名曰鬼草，其叶如葵而赤茎，其秀如禾，服之不忧。

——《山海经·牛首山》

我违背契约，就要消散了，这世上，再没有十方鬼。其实，我有名字的，只是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站在渡口边，我感觉身体一点点变得陌生，感知一点点麻木，最后，化为清风，无迹可寻。我想，你喜欢站在渡口，我在这里，是不是，下次就能跟你回家了，光明正大地，跟你生生世世。

五十年后––

渡口。

“先生，你每日在这可是等谁？”

“嗯”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喜欢偷偷摸摸跟在我身后的人”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记得她的样子，甚至，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她。

以前常伫渡口，为以山河孤寂镇心中仇恨。

如今长立渡口，为那梦中女子思之成疾。

“我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要等她来，问问她的名字。”

最后一次与她的遇见，树叶昏黄，阴雨连绵。

渡口的船只络绎不绝，恍恍然一阵风略过，男子向着风过的地方，有些许恍惚。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文‖初以

公子在这，可是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