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老五终于分到了草场，这是在他父亲去世的第四天，一个身穿上衣有四个口袋的人，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驮着他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慢慢行进。那人嘴里不停地抱怨着什么，走到岔路口还会让马老五下来，停在路边，让马老五给他根烟，然后随便找个石头，坐下来过烟瘾。
“这他妈哪里是牧场，明明就是荒山嘛！”当那人把属于马老五的牧场指给他看时，马老五骂开了。一座座高高低低的荒山，最高的有二三十米，最低的也就是几米高的土坡。西北干旱地区，本来就没有什么草，这里就更不多了，羊能吃的草几乎看不见。
“那不是，你老子就住在那里，每年也有不少收入，如果不是病了没了，你能捞着这好事？再把那华子给我一根，不能白带着你跑！”那人又管马老五要烟抽，这华子还是马老五父亲办丧事剩下的。昨天为了办手续，马老五已经送出去两盒了，今天这盒也快被这个“好心人”抽完了。
马老五嘴都气歪了，出门在外多年，光知道父亲分到了牧场，养了许多羊，谁知道就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掏出烟，看了看里面剩下了不多几支，一把塞到那人怀里，嘴里说：“快都给你算了，省的你老是管我要。”
“哎呦，抽你根烟还不行了，你说，上面为了照顾你，我张迷糊耽误多少事，是不是这个礼拜都在你家帮忙，昨天领着你办证，烟不是都办事用了？你可别太牛了，以后你还得用我，不信走着瞧！”
张迷糊看着就像领导，只是衣服太旧，自行车太烂，人又老是开口要烟。本来开始马老五还对他感恩戴德，以为他真的是在帮忙，后来上面来了人，指名道姓把马老五后续问题都交给了他，到今天马老五大概才明白，这就是个跑腿办事的，所有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他哪里知道，这个叫张迷糊的人，还有一个挣钱的好处没有跟他说。
张迷糊假装生气了，扭头骂骂咧咧地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就跑了，扔下马老五不管，想好好整整这个没有眼头见识的，不知道给自己多多上供的傻小子。
马老五也没有搭理他，想走就走呗，等会儿去看看老爷子住的地方，完了慢慢走回大约十几公里父亲在城市边缘买的房子。把那两间还算值钱的房子卖了，买上一批羊羔子，也住在这里，用不了多久，羊下羊，把这草场，不，把这荒山弄得全是羊。没有草不要紧，二十多公里外的黄河边有的是树，下点辛苦，秋天收敛树叶，足够羊吃一年的。
马老五一脚把又小又低矮的黑屋门踹开，里面黑黑的，三面都镶嵌在山石里，没有窗户，只是这面有个小门，里面要多黑有多黑，这哪是小屋呀，这就是人们说的窑洞，老爷子也真能凑合。
马老五摸了摸兜，幸好没有把火柴一起给了张迷糊，现在还能用它照个亮。划着火柴走进去，一下子就看见右手边的石头墙上有个台子，台子上有个煤油灯。“都什么年代了，老爷子居然还点着煤油灯，也真够能将就的。”
灯亮了，马老五发现这里面居然什么都有，有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装水的大塑料桶，还有个小铁炉子，烟筒居然从石头上穿过。看来老爷子是下了番辛苦的，想到这里，马老五先是露出笑容，紧接着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后悔这几年外出没有把钱攒下，现在还得想办法找钱买羊羔。
那就卖房子，买了羊羔，就在这里住下来，我就不信了，父亲能把羊养活，还能赚钱买了城市周边的房子，我就不行？马老五暗暗下着决心。对了，先回去卖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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