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里,凯瑟琳问希克利:“如果我还有勇气,你会冒险吗?”
不记得希克利是如何回答的,可是,嘿,璇姐,我记得昨夜的梦。
陌生城市的第一个早晨,我做了非常美妙的梦,关于你。
睁开眼睛,楼下的喧嚣变得可爱,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是笑着的。仿佛梦里的一切已经得到。
梦里我是跟别人在一块儿的,平凡的人生,平淡的爱情。直到后来,你告诉我,你一直生活在我周围。你真狡猾,你从不出现,却清楚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是在一天晚上,我在狭仄的路上走着,你突然从背后出现,碰了一下我的肩膀。转头,你皎洁的笑脸闯入眼睛,如同多年以前的初春,毫不修饰。
“盛。”你说,“你还想么?”
“嗯,好”。梦里的我好像被勇士附体,全然没了现实里的羞怯。
“可是我……”
“我也是。”你啊你,你就是什么都知道。
“我不想那么坏,可是你知道的,这不是我。”
“也不是我。”
“所以……”
“嗯。”
天哪,我们太过分了。可是别人值得更好的幸福。坏人自由惩罚,就让你我惩罚彼此吧。
你把我带回你的住处,你的家,是咱们以前讨论过的样子。
“就一起生活吧,再试一次。”
原来你在等着我,原来我们那么近。我的房子租了三个月,还剩一个月租期才能退租。我又纠结反复,你笑话我,还在乎一个月么。
“不,当然不,不要了。”
你让我看小拉。小拉很小的样子,毛很短。你说,这样显得机灵。没错,这样的小拉更像它小的时候——在路口,小拉远远认出了我,奔跑而至,兴奋得像两年前每一个我下班回家打开房门的时刻。而梦境有一个巨大的bug,就是不会出现眼泪,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
噢,小拉。我那么想你,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你还是童年的样子,你怎么会没有长大……璇姐藏着你,终于还是不忍心不让我见你。她也要看见我。
原来你们一直生活在我周围。非要这样,非要这样么?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我。你们太骄傲了。
我也太骄傲了。自尊绑架了我本就廉价的生活与爱情。
久别重逢的狂喜,在突然的崩坏中戛然而止。我醒了,竟是美梦一场。
真好,太好了。今天太高兴了。
璇姐,我梦见过你很多很多次。梦里你死过,我死过,你恨过,我悔过,也笑过,还爱过,唯独没有如此圆满过。
初秋的清晨有些凉意,异乡的车水马龙搅和着热气腾腾的生的气息。我的心温柔得都想叹气。
如果现实与梦境真是相反的,那你现在一定恨不得完全忘了我,彻底远离我,远离那些并不值得多少贪恋的曾经。
啊,可是,我有一些迟疑。
绝大多数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像两小无猜里的朱利安和苏菲,在不可言说的爱恋里,过着与他人携手的寻常生活,在爱而不敢的执着里消耗着无法重蹈的最佳时光。也许终于也会在某个时刻炸裂地仿佛投向广岛与长崎的原子弹,在难以隐藏更不可撤销的爱意里,壮烈又悄无声息地同归于尽。
可是最有可能的是什么,是什么呢……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任凭时间无情的嘲讽,暴君一般捶打。
我醒来的好一会儿,阳光裹着桂花的香气穿过厚厚的双层玻璃,落在沙发茶几上,身上,脸上,烟上,落在轻轻的回忆上,幸福得无法描述,就像过上了我想要的那种日子——曾有过的不被珍惜的日子。
时间有种神奇的过滤功能,明明龃龉丛生,回想起来,却全是迷迭香,传达着不负责任地魅惑。
可是我要负责任,对别人负责,你也要。要做好的踏实的人。快乐或者幸福,不是现在可以确认的东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努力成为想成为的人。
——想到我们曾以为的最大的冒险是彼此。但其实,最大的冒险,是再三将所有的可能都掩埋于岁月。
可耻可悲,可喜可贺。成熟了。
唉,璇姐。
必须承认,你就像我身体里的火车,不停错轨。像泥石流,像风暴,像你的家乡曾经历的那场冰雪,在我的生活和思想里掀起一场又一场的灾难。
可是那又怎样。唯有如此,心甘情愿的接受着你的肆虐,我的人生才有了更重要的、你所不可丈量的意义与重量。
而当我忘了你的时候,我也就忘了自己。
我喜欢你,因为你比我更像我自己。所以,我不能承认,梦见一个人,是因为对方正在遗忘你。
时间会让人屈从,甚至盲从命运的安排。也会带来比快乐更甜美的忧伤。骄傲如你我,必须明白:骄傲的人给自己种下了悲伤和遗憾。你,我不知。而我,在浪费了那么多岁月之后,我不敢再说我爱你了。好的爱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给到过你优质的陪伴,更加缺乏有质量的期许。始终是我浪费了机会,辜负了时间,对你不起。
如今我们都有了全新的生活,尽管不时回头凝望着往日的枷锁——你多少比我理智得多——尽管三年五载总要使我疑惑一回,姑且信你决然吧。然而我……我只好借凯西来说:
“我对埃德加的爱像树林中的叶子,当冬季改变树木的时候,随之就会改变叶子。我对希斯克利夫的爱却像地下永久不变的岩石……我爱的就是希斯克利夫!他无时无刻不在我心中,并不是作为一种乐趣,而是作为我的一部分。”
也只好借希克利来说:
“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但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
我说吧——
我不再执着于现世的温存,只要一个灵魂的相通。
尽管我相信总是要说再见,总是相聚又分离。可我也相信并且更加相信你说的:
“还是有可能的吧,虽然现实不完整,但我总莫名其妙对未来乐观。”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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