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一直觉得自己还没长大的小清终于做妈妈了，那一年她33岁。

那一天晚上小清年过七旬的妈妈在病房里搂着哭个不停的外孙女转来转去。小清重复着睁开眼又很快睡去的过程，疼，不知道到底是哪儿疼。

第二天，婆婆从老家赶来了，第一句话竟然是:“小林（小清的爱人）喜欢男孩子，第一胎是个女孩也好，过两年可以再生一个。”小清好想把心里的话喊出来，但她实在没有力气，连小声说的力气都没有。

年迈的妈妈在小清住院那几天寸步不离，一天也没有回家。出院后，小清睡醒就看到妈妈要么坐在水池边洗尿布，要么很有成就感地在那儿叠成堆的尿布，边叠边苦口婆心地嘱咐:“清啊，百天之内千万不要动凉水，可别落下什么毛病。”这话早刻在小清心里了，因为妈妈一天不知道要说多少遍。

妈妈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小清强硬而果断地安排妈妈回家休养。

婆婆来了。

最初，婆婆也是定时清洗孩子的尿布。谁知几天后就没有了耐心。小清第一次看到她把刚换下来的尿布直接挂到晾衣架上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是尿的比较少，不值得洗吧。”小清在心里安慰自己。当她看到一块又一块刚换下来的尿布被直接挂上晾衣架上时，忍不住说:“妈，这些尿布用清水洗洗就行。”婆婆没有直接回应，小声嘟囔着:“一会儿一块，小孩子的尿有什么啊。”小清觉得自己瞬间被噎住，她默默烧了一壶开水，自己动手洗起来。

小清的奶水不足，为了让孩子多吃口母乳，没出院时就去中医推拿科按摩乳房。那是真疼啊，小清忍着，一声没吭。回家后，小林照着网上的方法炖了鲫鱼汤，猪蹄汤，乌鸡汤……婆婆一边旁观，一边嘟囔:“还得喝这个呀？现在的人可是真娇贵，我生了两个孩子也没喝过这个。”小清心平气和地解释:“妈，这不是为了多些奶水吗，吃母乳怎么也比吃奶粉好。”“奇怪了，人家有些人怎么喝口水都走奶呢。”婆婆轻描淡写地说。小清知道，是时候停止了，再说下去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产假结束，小清上班了。

因为体谅老人带孩子的辛苦，每天下班后小清都是匆匆回家，带孩子，洗菜，切菜，之后婆婆给做一做，小清对自己的厨艺实在是不自信。

这天，小林回来的早，小清洗、切完毕随口叫到:“小林，我弄好了，你来炒菜吧。”这是婆婆来之前他们一贯的生活模式，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谁知婆婆快步走过来，挡在小林身前，“你起来！我就不让你做。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哪有男人干这个的？你爸一辈子都没有在锅台前转过。”小清愕然，“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什么年代也是这个理儿。”婆婆“据理力争”。

“妈，我俩都上班，我回来还要带孩子，洗菜、切菜，让他炒一下过分吗？我俩都能达成一种平衡，您就不要参与了吧。”婆婆还在那儿站着，不说话，也不让开。

小林一边说着“我不让她做，她做的太难吃”，一边绕过他妈妈到了灶前，打开火开始做饭。

同样的话，有人表达出来是寒冬的暖阳，有人表达出来是喉中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