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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gon (1)

Paragon (1)

作者: Azure_潮生 | 来源:发表于2017-10-22 15:55 被阅读0次

    但愿我心中的邪恶繁衍

    无计其数地繁衍

    发出闪光

    并与眼前无计其数的光明的灯一一保持照应

    但愿包围着邪恶的我心中的黑暗

    与包围着无计其数的灯的夜是相等的


    “睡吧。”海未说完这句话,便拉下了卧室床头的灯,按钮内部金属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哒,四周陷入黑暗。

    “不要......”床上女孩的纤细声音透出一丝焦虑,在灯灭的刹那,她旋即捏住了海未的袖子,很用力,海未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手指间的力度透过衬衣袖口突兀地抵着自己的腕骨,“......我怕黑。”

    海未皱了皱眉头。非同纯粹,那是一种灰蒙蒙的黑暗,像是山洞中昏沉沉的动物毛发般缠搅过来,盛夏的夜晚随着蝉噪声变得黏腻,显出一种神经质的润泽。

    她将紧紧拽着自己袖口的手轻轻掰开,站起身来正准备朝阳台那边过去。

    衣衫下摆被一股柔和而固执的力道牵扯住,海未停了脚步,回过头去。

    即使是云絮一般混沌不清的暗夜,南小鸟充满哀求的眼眸依然清晰可辨,眼角泪痕湿漉漉的光润似是无声的楚楚可怜的控告。

    “我去开窗。”海未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许下保证似的捏了捏攥着衣角不放的小手。

    那只手的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

    海未将散落在肩头的长发随意撩到了肩后,拉开了窗扉。

    清寂的月光闪烁着打破昏沉的黑暗,带着夜风的端庄和清爽,海未微微眯了眼,周身在月光的沐浴中轻松了下来。

    “这样好吗?”海未转过头去,想要征求女孩的意见,却冷不防被扑过来的少女抱了个满怀。

    身体尚未完全转过来,便因为忽然的变故僵硬在原地,海未低下头去。

    南小鸟正穿着之前她亲自选购的那套乳白色的丝质睡衣,在月光的荡涤下竟显出新鲜而水嫩的透明感来,她整个人像是一株洁白的晶亮的花穗,清秀而纤细的花茎般的身体紧紧赖着自己。

    “不好。”她小声地嘟囔着。

    海未久久地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纹丝不动的雪白雕像,不知是不是和先前沉重的灰暗有了对比,晚夏夜晚的月光异乎寻常的璀璨夺目,令海未恍然以为是覆盖着大地的巨斧的冰凉的刃光。窗外似有微风拂过矮竹叶,拂过丛生的水晶花、杜鹃花、银莲花,摇摇曳曳,稀稀落落的声响宛如被惊动的鸟儿的振翅声。

    “不好。”海未也跟着重复了一声,语气坚定。

    “求你了......”女孩的声音几乎染上一丝哭腔,但是海未明白,那是她最擅长使的撒娇小计俩。

    “不好。”海未捏住她缠着自己腰间的手,尽可能温柔地拨开,蹲了下来,这样的角度正好与眼前十二岁的少女视线齐平。

    “好孩子要早睡,要一个人睡。”海未不擅长与人相处,更不知道如何与小孩子相处,她微微笑着,尽量温和地哄着。

    女孩咬了咬下唇,蜂蜜样的莹润视线乍然间失去了神采,她歪了歪头,固执地又摇摇头。短短的,亚麻色的头发尚未及肩。月光寂然地流泻在她的额头、眼睛、鼻梁和脸颊上,像水一样晶亮着,又像火苗般灼灼生辉——在白天的时候,海未时常觉得她像火焰一般灿烂,就像指尖伸去中心火焰的核心处,灼烫而甜蜜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但是一旦到了夜晚,一根一根晶亮璀璨的眼睫毛便呈现出浓重的群青色,仿佛摇曳着傍晚夕照在池水的反射,白花花地伸展开一条光洁冰冷的碎石子路,而海未赤着脚走过去,干燥洁白的砂砾在足缝间怅惋低回,摩擦间有钝痛,还有一丝令人厌恶的痒。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海未涩着嗓子道,她鲜少用温柔的语气说话,更少用严厉的语气,世事如水早将海未细细打磨得冷暖不惊,她本就是寒冬一般的性子,更确切地说,是寒冬的云,看似厚重深沉,实则兀自沉落、拒绝着所有的意义。话语劈开真相来讲,难免显得不近人情,但是事实上却并不是令人厌恶的模样,至少说,看起来是这样的。完美看起来不也就是完美吗?

    “......长夜安隐,多所饶益。”南小鸟怯怯地答道。

    “嗯。”海未站起来,“回去睡吧。”

    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女孩赤着一双裸足,直接站在卧室生凉的木质地板上。

    察觉到海未正看着自己,南小鸟一惊,急忙遮遮掩掩地退了退,想用堪堪及地的睡裙挡住海未的视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以为你要走了,下来得急,就给忘了!”女孩支支吾吾地解释着,方才才洗过吹干的亚麻色头发蓬蓬的,随着主人急切的辩解而左右轻晃,忽闪忽闪地覆在薄而翘的脸庞下颚的一侧。海未不由得去想,那样不痒吗?

    伸手将她乱乱的头发拨到一边,海未弯下腰,双手穿过腋下将整个轻轻软软的孩子抱了起来。

    “再去洗一遍吧。”海未无奈道,左臂牢牢地环住小鸟膝弯以上,右手托在她纤薄的后背上,稳了稳身子,朝卧房里的浴室走去。

    怀里少女不知想起了什么,哼哼哧哧地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海未皱皱眉,惩罚性地拍了拍小鸟的屁股,力道很轻。

    “噗......别打我呀,我说我说,”小鸟咯咯地笑得更欢畅,“我刚刚在想,半夜有时候醒来的时候,想尿尿,但是看着房间那边的厕所,黑洞洞的跟一张怪物的大嘴巴似的,老是不敢去。”

    “整天胡思乱想什么?”海未蹙眉,“难道就一晚上就傻傻愣着憋着不敢去?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知道,知道呀,”小鸟一边说,环着海未脖子的手臂也一边收紧,“当然最后虽然很怕还是壮着胆子去了嘛,刚刚笑是在笑,明明都是去怪物的大嘴巴里,你抱着我却不怕了。”

    海未闻言,正想说点什么,却又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子把脸深深埋进自己的领口,呵出的热气透过衬衣阵阵涌进脖颈深处。与此同时不远处道场那边呼应似的传来整点报时的钟声,光芒四射的钟声像音符可怕的休止,又像响彻云霄的沉默。海未呆了呆,又回过神来。

    一路直走到浴室,单手依然抱着小鸟,海未拧开花洒,试好水温。

    将她放在一旁的小凳上,一直托着背的手滑了下来,握住女孩冰凉的脚背——和赤足走过碎石子沙地不一样,刚刚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跑了几步,脚心间沾了一层薄薄的烟雪似的灰尘,细腻温和的触感令人仿佛觉得这尘埃竟是难得的可贵的洁净之物啊。温和洁净的水流细腻地涌过,海未仔细地替她清洗着。常年练弓的手指带着硬硬的茧,被水流冲刷而过竟也不会再浸湿,而是像道场附近塘子里养着的荷叶般,银白色的水珠子光润润地滑落下来。

    “海未姐......”小鸟微微挣扎了一下,小声喊道。

    “嗯?”海未侧过头,“不穿鞋子受凉了?”

    “没有,我哪有那么不中用啊,”小鸟甜甜地笑道,“是挠着脚心有点痒了。”说罢,她抬了腿,葱节似的足尖俏皮地弯曲。

    “别闹了,赶紧洗好,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海未眯了眯眼,脸颊发丝间沾上稍许花洒喷溅上的水珠,莹润的蓝呈现出一片东方吐白下海底的景色。

    “可是......”

    然而,接下来不管小鸟再怎么闹,海未也不曾搭理过她了,一鼓作气整理好,海未这才发现忘了带拖鞋进来。

    “我去拿鞋子。”海未准备起身。

    却不料这个磨人精又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抓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往身上蹭。

    “要抱抱,要抱抱回去。”语气十分委屈。

    海未张张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妥协了。

    将终于收拾好的小鸟放进柔软的床铺,海未又经不住她撒娇,在其额间落下一枚晚安吻。

    “睡吧。”海未双手撑在小鸟的枕头两侧,那个轻若鸿羽的吻转瞬即逝。

    “你要在我睡着之前一直在这里。”最后的要求也十分任性。

    海未答应了,一直坐在床边,直到绵长均匀的呼吸声终于响起。

    离开房间,海未轻轻关好门。

    指节微不可觉地屈了屈,四周折叠着黑暗而复杂的影子——因为月亮已经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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