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的小张与小李打起来了。小张个高,块头大;小李个矮,身形小。本来两人是不错的朋友,无话不谈,常常在一起勾三搭四,粘在一起的。我有时看着他们俩有“同性恋”的嫌疑。
当然,他们也与我是交好的,我们仨号称为单位三剑客,工作学习比赛受奖,那真是没得说,让人羡慕得眼红。可是,那天下午推门进办公室时,正见两人互揪衣领,脸对着脸,嘴对着嘴,手扯嘴吼,互不相让,牛一般扛上了。
室内的几个美女在一旁饶有兴致坐在桌边看热闹,还有叫好的:“嗯,头发没揪住,抓头发呀。”另一个撇嘴嚷道:“那么短,能揪得住吗?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看,男人的头发短,见识也长不到哪里去。“
我气愤,成什么体统?好好上班时间居然肢体缠纠起来了?狠狠瞪了众人一眼,便上前劝架,可是,这两小子却依然旁若无人继续争吵,俩人的脖子上青筋条条绽出,还在嚷:“我说的不对么?那个国家是保家卫国,全民皆兵,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人人都有责任抗击侵略者。入侵的一方必败!”
“你真是大傻逼!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敌人借助这个跳板,马上就把刀子架到自己脖子上了,为什么不可以先发制人,将危险消除在萌芽状态?此国必胜。”
“入侵者必败。因为是正义的,因为是保家卫国的。”
“悍卫自己国家的利益必胜,因为也是保家卫国的。”
“你真无耻!入侵一个主权国家,必遭世人谴责,很快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不败,天理不容。你受教育多年,白读书了。”
“你真无聊!也白读这多年书了。简直是个书呆子。什么是利益?你懂么?为了利益,尤其是国家的利益,随时就得警醒着防止被侵犯。为了利益,焉有不胜?”
“你····”
“你···”
我冷眼盯着他俩,听着争吵,看着他们直眼相瞪,脑子转了一圈,方才弄明白了,原来,是为国际上的一个热点事件在争吵,在互不服气,在谈论谁胜谁败的问题,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嘛事与嘛事呀,人家在那儿搞得火热,与你八竿子打不着边儿,自己人竟然为了这个互殴起来,实在匪夷所思。
于是我冷笑着说:“看来二位着实是吃饱了撑的哈,这些事情是你等弄明白了的么?我们更应该关心的是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奖金我们的福利吧?一个草根,竟充大树,有这个必要么?岂不闻古人云’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
谁料想,我的话音刚落,这二位齐齐放下互揪的手,冲我吼了起来:”你才是真正的书呆子!光拉车不看路,是非不清,成天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不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吗?“|
放屁!我一时热血沸腾,敢情天天看着热点事件就是关心国际大事了,人家在那儿正在搞事,你非要论个输赢,这与观看别人秀恩爱你在那儿瞎激动有什么两样?没能忍住,我也与他们扯着嗓子理论起来。一边儿的几个美女更起拍掌叫好了,而她们的鼓动,也更助长了我们的雄辨滔滔,谁也不让谁。
仨人正撕扯得唾沫星儿横飞,猛听一个阴森森的沙哑的声音:“嗯,不错,像个爷儿们。”
一齐噤声,俱抬头向发声处望去,便见顶头上司、矮胖的钱处长倚在门边,正拿眼睛睃着我们呢。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钱处平时总是阴沉着脸,宽宽的,眼光锐利,不苟言笑,对人要求极是严厉,工作上不能有一点马虎,最拿手的杀器是扣发奖金。
不过,和蔼时也挺平易近人的,那是在工作做得让人满意的时候,他高兴时,还可以幽默讲几个段子。虽说动不动就扣奖金,可是真到实行的时候,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当然,也有例外,有一次小李将卷宗遗忘在地铁上了,差点酿成巨大事故,被扣发了一千元,按照钱处的说法,响鼓还用重锤擂,不让这小子长长记性,以后不知道还会捅多大的漏子呢。
见我们都噤了声,钱处嘿嘿让人胆寒地笑了:“吵,吵啊,怎么不吵了?我在一边听了半天了,原来是争论人家谁赢谁输!真是个个脑残!我敢断定,今天你们先输了,每人扣发奖金二千元。”说完,旋地收起冷笑,拿手摸了摸下巴,然后背着双手去了。
钱处的这个决定,直让我们仨心里在滴血和肉疼。为这么个谁输谁赢的问题,白白损失二千元,真是亏大发了。哥仨儿谁也不吭声,互相偷觑,良久,方怯怯地互问:”怎办?“
”活该!“几个美女笑嘻嘻调侃着,捧着杯子喝茶。”闲吃萝卜淡操心。“她们又扔过来一句让人脸热心跳的话。
”怎办?“小李小张齐齐抬头眼巴巴地望向我。
”等着损失银子呗。“我若无其事地说。其实也在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平息钱处的怒火,把这处罚捋掉。
”我们仨加一块儿就要损失六千大洋啊!有这经费,我们可以喝多少友谊酒,唱多少抒情的歌儿,到野外钓多少快乐的鱼啊,老大,想想办法呗。“小张可怜兮兮地说。
”嗯,嗯。“此时,我打定了主意,不过,但让他俩出出血。于是将俩人聚拢来,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小李小张连连点头称善。
钱处虽然严厉,但他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喝酒。且喜欢喝热闹酒,以前几乎每天必喝,自从禁酒令以后,有所收敛,但还是改不了这个嗜好,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吃大餐喝,却改为小饭店或者夜摊上喝。有时闲下来,就听钱处来招呼:“嘴里淡了,要不一起去整两杯?”于是就与他去整两杯。不过,这整两杯的经费,他是坚决不让我们掏腰包的。
吵架事件过去后,一个星期天,我主动约了钱处,小李小张在一边听。我打通钱处手机:“钱处,今天星期天,有空么?要不整两杯?在什么地方?···· ···`嗯,还定到我们常去的那个小饭馆?好好,小李小张也去,嗯,他们也想整。好,好,晚上六点,不见不散。”
放下手机,小李小张拿疑惑眼色看我。我淡定地说:“钱处同意了。不过,事情主要是你俩搞出来的,今晚的费用,你俩出血。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个办法。能不能把钱处游说得回心转意不处罚我们,那还得看造化和运气。”二人点头。
钱处晚上如约而到,见他手上还拎着两瓶酒,我赶忙迎上前去笑吟吟地说:“钱处,您看,是我们请客,不需要您破费的。”小李小张哈着腰立在一边,面带微笑恭迎着。
钱处进了饭馆里面小包间,被我热情礼让居中坐下,敞开怀,拿手抹了抹花白的头发,喜笑颜开,说道:“先说好,我这不叫腐败。不白吃你们的。你们贡献下酒菜,我是贡献酒,等于是AA制。”
我陪笑着说:“钱处谦虚了,领导深入基层,与同志们打成一片,摸清同志们的思想状况,也是体察民情,与民同乐嘛。”小李小张敬佩地拿眼光看着我,有一种崇拜的神情。
钱处嗬嗬大笑,拿手点着我道:“孺子可教,后生可畏,好好,不错,不错。”
服务员很快上来菜肴,并把四人面前的酒杯斟满,钱处端起来,微笑着说:“好,来,为愉快的星期天和与民同乐干了。”
“干”!我欣然一口干了。
“干!”小李小张也干了。
酒过三巡,吃菜几回,此时,钱处微有醺意。我见火候到了,嗫嚅着:“钱处,这个,那个,关于处罚我们仨的事儿,是不是从宽一些?”
钱处豪爽地一挥大手,说道:“那事儿先放一边。喝酒喝酒。”于是大家又喝酒。边喝边聊些工作上的事儿。眼看两瓶酒快喝干了,小李小张有些着急,不断拿眼色示意我再把话题引到是否处罚的事上。正在挤眉弄眼,钱处看见了。
他挤了挤醉眼朦胧的眼,摆了摆手,又长叹一口气,忽然笑了起来:“小兔崽子们,你们搞的这些把戏我都明了,想糊弄我老头子是不是?”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正犹豫如何搭话,钱处又说话了:“为这个事争吵竟然还动起手来了,真是脑残啊。也不长长脑子,那谁输谁赢,我不用过多分析就知道。”
我与小李小张俱将疑惑眼光投向钱处。便见他神秘一笑,说道:“你们还嫩着呢,这种事情,不是秃子头上明摆着吗?用得着这样分析那样分析谁赢谁输?”
我们更加疑惑了,终于忍不住,我问道:“钱处,我等见识浅陋,能否指点一二,愿闻高见,洗耳恭听?”
钱处嘿嘿一笑,端出一副教授架子,正色道:“网上的那些东西,不可全信,不可不信。但是,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网民以及砖家的关于热点问题,他们往往是判断不准的。不仅判断不准,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关键是挺谁谁死,真乃神秘力量和神秘现象。扳着指头算一算,当年网上力挺的米洛舍维奇、萨达姆、卡扎菲等人,不都是被挺死了么?这回该轮到谁了?谁能输谁能赢,不是一目了然吗?还在那儿无脑的争来辩去,我看你们简直:一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二是根本就是光看现象不看本质,缺乏应有的敏锐性,三是无聊透顶,把这些时间用在搞好自己工作上不美吗?需知,真正的砖家不轻易网红评论,自媒体网络砖家带偏节奏。你们,就是陷在其中不知自拔,实乃误人误己啊。”
我与小张小李张着大嘴,呆呆望着钱处,盘算着他的话,心内涌起巨大的浪滔。是啊,果真,不错。
端起手中的酒杯,狠狠咬了牙,说声:“闲吃萝卜操心,干!”
小张小李也一仰脖,红着眼,也端起了酒杯,咬了牙附和着:“闲吃萝卜淡操心,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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