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吧,别再做傻事了!”
一个夏日的午后,威利躺在阳台边的摇椅上,朦胧间望了眼手机,竟看到了如此可笑的短信,但还是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那是个陌生的号码,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定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于是便又立马按掉,沉浸回侵略性的睡梦中。
那是一个空洞且压抑的梦,那种感觉无法名状。他认识的人儿都在慢慢离他远去,走在同一条路上却形同陌路。不,应该说,只有他,正和那些人踽踽走远。他反感那些人,但这次是真的失落了,甚至有些痛彻心扉。
醒来时,他已满脸汗珠,去洗手间打湿了脸,镜子里的那个模样竟有些憔悴。换了身好看的西装,正准备去参加会议,窗外下起了不合时事的雨。
威利是A公司市场部的经理,经济条件相当之好,这是他19岁离家后闯出的一条道,今年他才23岁,有房有车有稳定事业和高收入。在旁人眼里,那可都是是几辈子修来的机遇,却能如此从容地在他手中停留,果是年富力强。
天空已灰得分不出时辰来,车帘外的一切被雨弄得静悄悄的,几个小男孩在水沟里放纸船,拾垃圾的老人无精打采得站在人行道边,一街的人车在这灰暗的城市中无声得奔流着。
望着紧握着的手机,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始终没有等来什么。和平日里一样,她静静地弯下身子,把手机放在旧木桌的第一个抽屉里。远处走来一位年轻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妈,您没必要为了哥这么伤着自己,他会明白您的。”他安慰道。
她日日在等待中度过,难道就连回个信都不愿意了么?
四周的窗开着,雨做了重重的帘子,那么灰重得淹压了世界,她还是如此渴望着想看一看帘外的晴空,雨却总冷漠的不肯理睬她的盼望。那些一个个希望是如此无助地被否定掉了,除了无止境的等待之外,她发现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再见阳光。
雨不见停。
一连过了几个月,日子过得出奇平静。这样的平静好比是在看一台无声的黑白电视机,小人物在里面周而复始地动着,没有艳丽的色彩,只剩下死灰色一片。
你如何去解释这个时分的心情,而日复一日使得他更沉落和不安,好在这心情已非一日,那是被连串空泛的琐事堆积在心底的一个沙丘,经不住连日的雨水一冲,便在心里乱七八糟得奔流起来。
一天下午,他照例收到了一条消息。
“回家吧,儿子!”
突然产生的暖流,令他不知所措,他发现已经无法逃避它了。曾经试着多少次忘记回忆,忘记他们,可人就是这样,指不定哪一刻就变脆弱了。
那就是自己的母亲,那就是她发的消息,为什么不肯承认?
威利忽然有了想回家的冲动,想看看母亲。
买了机票,当晚就坐了飞机回老家。
一点也没变,仍是走时那矮矮的小房子,唯独多了些悲凉。老妇人坐在窗口,转望向了他,却没有半点表情在脸上,哪怕是半点愤怒。
“妈,是威利回家了啊!”他紧紧抱住母亲,痛哭起来,像是要把积囤在他身上的所有浮躁,都倾泄掉。就此暂时麻木了他的感觉,麻木了他的眼,麻木了他的身,麻木了他的鼻子还有他的心。
“回来就好,回来好啊!”母亲终于浅浅得笑了,又像是在责备他。
威利环顾了四周,不见弟弟人影。
母亲努了努嘴,还没说,泪水就先落了下来。
“他替你去做牢了。”背了你的罪名。
“什么?!”他替他去坐牢了。他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自说自话,那么傻。
威利每天每刻每秒都处在不安中,每晚夜里醒来,那种紧张逼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得去想起白天所做的一切,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快要消失了,而这样的结局却是由威克来承担。
探囚室里,兄弟相隔而坐,镜像而生。
“还记得小时候么?母亲带我们去售货店里买东西时,你总说不饿,让着给哥吃。我那时还很讨厌你,讨厌你虚伪。你总是能让父母吹捧你,然而我永远是一文不值,19岁便独自离家,想着早点离开可能就不会这么恨你。可到头来,我还是没办法逃脱你的阴影,一辈子的忏悔都不足够。”
“不,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多简单的一句话。
天空突然放晴,蕴积在心中的闷浊也随着阳光溢彩溃散去了。阳光的颜色映射在威利的脸颊上,充满了质感,实质性地像是能够触碰得到,不再能令他记起那些日子里强有力的落魄感。
在威克眼中,每一粒沙地里的沙子,他尚且知道珍爱它,每一次日出日落,他都舍不得忘怀,更何况,这一张张活生生的脸孔,他又如何能在回忆里抹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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