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女子命如草芥的年代”,取名齐邦媛,源自《诗经》: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经历过种种漂泊,离难,在最慌乱的年代活出了我以为的最好的人生状态。
那个年代是小孩子问:“日俄为何要在中国的地盘上打仗?” “为什么我爸爸的头颅挂在城门上?”
你作何回答?那种记忆,永难磨灭。面对人生之大悲大恸,以平静的口吻叙来,更有悲壮之感。
而在风雨飘摇,山河破碎,满目疮痍之际,有张大飞在山风里由隘口回望的那一眼,当真正是人间的至情。
在逃亡的年代,始终不忘学习,读书,乱世下的这份坚守,更显珍贵。
“一声警报,二件衣服,三人同行,四面张望。”
想起汪曾祺先生写的《跑警报》,这是一种怎样的人生状态?仓皇,紧张,此去一别,也许就是人生的终点,她,他们都活成了生活的常态。太阳照常升起,阳光之下,渴望活着成了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阖上最后一页之时,书中一幕幕景象翻腾般不断来。看书途中,几次掩面,想这一个经历历史沧桑巨变的“弱女子”,竟有那样刚强不息的生命力。王德威先生在后记中的一句话:作为一位文学播种者,齐先生不断叩问:在如此充满缺憾的历史里,为什么文学才是必要的坚持?我也不断想:支撑齐先生的是什么?让她那样执着的是什么?
我喜欢她的态度,喜欢她对文学的态度,喜欢她为人处世之态: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想来年少时听过张大飞在暖暖的炉火旁叙述家破人亡的故事,经历过流离,战乱,逃难,苦难已然是常态。而皈依基督,也是为了一份救赎,一份平和。所以她最后读《圣经》,为人生找依托,像张大飞一样,做一个虔诚的信徒。
年少时,在母亲文学启蒙下颇能体味人间的种种况味,尤其在朱光潜门下读英诗,真正达到一种“细读”,深深体味雪莱,济慈,读出更多的人生感怀与生命情态。在政治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候,坚持去选修但丁的《神曲》,而不选热门的俄国文学,也是她明智的选择。她对政治,一直保持一种距离,是一种远见,在纷乱的年代“有力自保”。
后来作为一名教师,精心为同学选录外国作品,认真地为同学们讲解,最惊叹之处是她改编国文教材,力图去掉一些政治色彩太浓厚的作品,而更增添一些文学性强的文章。对于后代学子,意义何其重大!
多年以后,她回大陆探亲,同学相聚。一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连腰也挺不直了,硬是让子女开车赶来相聚。走进门厅时,由子女扶着,历经沧桑的两位老人,面对面,诉说一生,却不知从何说起。但那种情份,是对多难人生的救赎吧!
基督教,哲学,她始终在追寻人生的意义。
乱世中的家,乱世中的国,乱世中的爱情,友情,亲情,皆因“乱世”,而更加背负了一层深沉凝重的色彩。像耶稣背负十字架,负重前行,也像西绪弗斯永远保持着推动大石头的姿态,更为人生注入了一股刚强与厚重。
许多人,亲人,朋友,同学,他们在生命里,有的来过,走了,有的也许还会回来,有的却再也回不来了。就像张大飞:“今生,我未再见他一面。”
但生命的长河里,因“情”之注入,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