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性敏感大概自母胎时便有基因奠定,后天又在母亲身旁成长,更多地锻炼了这种禀性。追究根源,母亲在单亲家庭长大,从小没了妈,不管她的成长还是婚姻经历的许多事情都只能靠自我消化,她的命运也不平坦。
嫁入重男轻女的大家族,母亲承受了巨大的生育压力,我是第四个出生的女儿,早我两年出生的冰姐已经送养出去,听说在她之前还放弃过一个没生下来。
八九十年代,计划生育抓得很严,母亲因此躲在山沟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原本就艰难,又如此折腾,她应该经历过不同程度的产后抑郁。孩子与母亲从共生的关系开始,这也意味着在娘胎里,作为儿女的我们就体验着母亲的情绪起伏。
敏感是我们家人共同的性格特质,大姐、二姐、冰姐和弟弟都具备这种敏感特质,只不过每个人的程度不同,这个特质和成长环境逐渐让我们很小就懂得心疼人,过于乖巧懂事。
从七八岁学会写日志开始,我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家人以及家族中发生的大小事件和变故。年纪还小的时候,只会在受委屈了才会写下一些文字来排解心事。写的内容主要是记录发生的具体事件和难过的心情,结尾都是一些自我打气的话语。
没想到这种自我关怀的方式支撑着我走过了年幼和青春许多艰难的时刻。后来,又靠着阅读书籍、抄写励志读书笔记和朋友关爱,在初中到大学那十年一次次挣脱了轻度抑郁的纠缠。
那时的我以为,长大了就不会那么难了,工作了就会好起来了。那时,我没有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小女孩那样可以遇到纠正错误认知的前辈,告诉我,人生的痛苦不会因为长大成人而变少。
从小支撑着我积极向上的信仰在工作一年后慢慢崩塌,最后幻灭,我前进的脚步因此停滞下来。
父亲生病,与家人关系僵化疏离,挣脱母亲的掌控,陪冰姐住院看病,看心理医生,从恋爱进入婚姻……这段没有工作的日子里,我的经历并没有停止。这些事情给我带来了许多痛苦,内心接受着深刻的煎熬。
在父亲生病失语,行动受限这件事中,我第一次看到了生命真实又残酷的部分面貌。父亲的大半辈子在我看来,可怜又悲哀,母亲亦是。我不愿重复他们那种人生,以为还有更自在更幸福的活法。
事实上,我到现在也还没找到,并且发现把生活过好本身就不容易了。紧接着,社会大环境的艰难加剧了这种不易,窥探身边亲友的生活,一地鸡毛都是常事。
过完年没多久,才53岁的公公因为劳累生病,从元宵节开始住院,到现在还没好起来。我们也才刚刚踏入30岁这个中年的门槛啊,危机已经来到眼前。不,应该说,危机从来没有离开过。
纵观了父母辈的人生,旁观着生活种种考验和无常,我变得麻木,不想挣扎,消极地混着日子,工作也不找了。
敏感让我能看见越来越多深重的苦难,于是,曾经向往和追求的种种,如今都认为是镜花水月,开始对很多事情开抱着无所谓的心态。
躺平倦怠了很长一段时间,唯独没有放弃活着这件事。我在等,等某天醒悟过来,等力气积攒够了,等着与自我和解。
等啊等,等啊等……这一段时间,我似乎没有从前那么慌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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