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半夏我一只脚踩进了二中的校门,另一只脚等着踩进清华的门槛。那会儿我还有点儿小腰,能穿很紧身的裤子,脸颊也没有长成现在这般大。除了习惯性无意识蹙眉——这真是数载寒窗压迫所致,绝非因为看了林妹妹,我其实不算难看。
很可惜,我那时候又红又专,深受意识形态教育的荼毒,心里觉得早恋羞辱又可耻。所以,彼时17岁的年轻皮相委实没发挥作用。
2003年半夏,我一如既往的经历充沛,每天中午整整两个小时的午睡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节约而不至于浪费。
每一天,我放任听闻此起彼伏的入眠声,暗自得意自己大脑依然一片空明。有书的时候我用来埋头疾翻——说出来蛮不好意思的,大多数是《读者》《青年文摘》《疯狂英语》这类今天看来让人含羞的东西,没有的时候我在干嘛呢?
我只记得那时候,我觉得每一天的时间都要好好打算好好部署,难不成那些日子凭着年轻白挣下来的美好时光,我就用来做题了么?!噫!
2003年半夏,我视力还不错,坐在倒数第二排,也没什么大碍。我的同桌糖糖是一个好看的高个子姑娘,她活泼俏皮,眼睛睁大的时候,写满了“我爱玩儿”四个字。那时候我和她因为最新认识,走得比较近。我想很快我俩就发现彼此并不是一类人:她大约觉得我很无趣,我也认定她没内涵。
第一拨坐在我们后面的同学我记得很清楚:ym和fm。ym极为聪明,英语数理化成绩门门高分,课堂理解能力奇佳。我估摸他和糖糖心思差不多,一住校家长不在身边念叨,就总想着撒丫子玩儿。即便这样子,成绩也只是日渐倾颓,还没有一落千丈。我生平最佩服这类人,看上去不用像我这般高度集中注意力听课就可以解遍天下难题。
fm那会儿和他是好哥们,他话不多,整天笑眯眯的,那时候谁知道他竟然后来考入清华研究生,胸怀天下呢!他的数理化几乎都是自学的,且进度远超我们45页左右。
那会儿我心里不会承认,其实我每次应该很想把这两位天才少年的脑袋割下来,安在我脖子上。
在我既懵懂又无知地骄傲时,我们隐隐知道,糖糖喜欢ym,而后来不知怎么的,ym公然在一次换座位的时候,对糖糖大喊大叫:“我就不要你坐在我前面!”那会儿我和糖糖渐渐淡了,但是我记得她的脸和那双眼睛,当时我只暗自庆幸:被人知道自己喜欢谁真是丢脸,而被自己喜欢的谁这么对待,简直更是奇耻大辱!
不知道是喜是悲,我17岁雨季及其少有的瞬间悸动也发生在2003年半夏。
我那时根本不承认自己暗暗喜欢上ym,也更不知道是从何时。ym的眼睛很好看,但也仅仅就是眼睛而已。他是一个很好交往的人,很容易就玩在一起。我是班长他后来是副班长。我经常遇到不会做的数学题,愁眉苦脸找他和fm。fm既然是个天才,那么他的很多讲解我其实都不懂。我现在只惊讶于,少年的我,原来曾如此坦然如此自然地和同学交往,并没有一丝别扭。真不知道是因为无知还是真的率性而为。
ym总是笑眯眯的,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春风拂面的感觉。fm笑的就不一样。
有一次,我应该是被一道函数题目难得快要哭出来了吧,转过头去问ym,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些气——也许是自怨自艾自己笨?听到ym笑眯眯地在背后说:“不放松怎么会做题呢?放轻松了就会的啊!”
如今年岁渐长,快要忘记当时的感觉了吧。我只是记忆深刻:当时心里确实缓缓流过一道暖暖的感觉。
也许是从那时刻未定?
前不久,工作的压力和父母的压力扑面而来,和涛哥又陷入异地的境遇,我埋头看了很多网络小说。我纠结于一个问题:为什么两个人陌生的人会有相爱的感觉?作者给的原因总是很简单: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握手、一次拥抱...
在经过数年逻辑与理智的不断浇灌后,我认定了一见钟情多缘于性欲望,而日久生情的对象也许并不一定是最后执子之手的那一个。所以,一句话、一个眼神…?怎么可能?
17岁,正好是10年前的我。如果不是今天我在这里寻找逝去的时间,我怎么会想到,17岁的我,不就是那个被一句话打动的没有头脑没有理智的傻瓜么?
2003年半夏过去,入冬。班上慢慢有彼此互生爱慕的地下情侣。我不再觉得早恋可耻,但是心里总是暗暗警惕:这是不必要的牵绊,我有一个悄悄的伟大的理想——把另一只脚踩进清华的校门,嘘!
我新换了一个同桌蚊子。这姑娘豪气豪情且小巧的好看。我有一次直接被她看出来问道:“班长你是不是喜欢ym?”我心里吓得砰砰直跳,极力否认、坚决不承认。
再后来,蚊子那段时间天天跟我说她的观察:ym和坐在他前面的音乐委员小动作不断,日益亲密。
我极力否认内心的悲伤,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对自己承认这悸动。我对自己说,我以后只会喜欢爱我的人,这个算什么!
后来是过了多久呢?反正那会儿ym坐到了我的前面,成绩慢慢落下。蚊子每天和我有说不完的话,我也没觉得失去什么。我的英语我的化学成绩越来越好,我的分数越来越高,我的名次越来越前,区区不才,一个乡村中学的嗤笑同辈中人不深刻的喜欢蹙眉的姑娘,一直对着第一名紧追猛赶、咬牙切齿。
我那时候就有一个梦想——为了和伟大的理想区别,就是高考完后,通读一遍金庸的武侠小说。中考完的漫长假期,我抱着家里搜出来的《今古传奇》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后排的調过来的新同学,我还记得他们3个人的名字:fxy、gx、hxl,hxl很喜欢看杂书,为我所不齿。但是我看上去总是态度温和、待人诚恳——我自然不会让他看出来。有时候又到了经历充沛的午休时间,我会跟他借几本《武侠》翻翻。步非烟、沈樱樱、沧月、小椴的短篇、中篇,就是在那会儿看的。他们的故事奇巧、文笔清丽,豪情总陷郁结中。
有时候我们有的没的聊下去,递纸条什么的。他的字刚劲有力、有一种瘦金体的感觉。有一次他给我递的纸条上写“左耳失聪时,有如万千蚁虫啃噬...”我由此知道,他左耳听不见、gx右耳听不见,他们做英语听力的时候就比较悲催。
我觉得蛮奇怪的,又有一次听到他在背后传来的声音,那一瞬间有心动的感觉。温暖、慌乱的感觉盈满心头,你看,我现在也想不起来那句话是什么,只知道寻常得紧。
与其说我被这瞬间悸动感染,不如说我对彼时拼命压制内心的做法印象深刻。因为它令我无比恐慌。我明明不喜欢这样的人,怎么会的呢?多奇怪多捉摸不定!
2003半夏,我的吉光片羽明明不是这些。比如第一次去大食堂打饭拼命掩饰心里的慌乱,比如第一次住校,才过一周接到弟弟的电话哭出声来,比如第一次期中考,英语突破130全校名次排到19,比如学期末化学老师轻轻走到我身边问我可有什么问题,比如和成绩最好的女生倚在门框谈死亡的感觉,比如被班主任直言“你报理科肯定考不上清华你要报文科”连哭3次…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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