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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诉衷肠 之 益阳

番外•诉衷肠 之 益阳

作者: 菁瓜 | 来源:发表于2013-08-05 12:34 被阅读0次

    后来才知道,遇见天市,是我一生的转折点。

    一个人一生,不可能只有一次转折。但天市给我的生命带来的,是比此前我所经历过的每一次重大事件都更彻骨的转变。只不过,在最初,我并不明白。

    她是璇玑的妹妹。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已经无比笃定。

    她有一双和璇玑一模一样的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神飞。多年前,在冬令节的那个夜晚,彩灯照耀下的璇玑,就是用这样一双眼睛瞟了过来,刹那间擒住了我的魂魄,自此沉沦半生,无怨无悔。

    就是这份相似让我从一开始就没能公平地对她。

    那是重阳的前一天,秋高云淡,菊海飘香。她站在那片花海中,在我跟她打招呼的一刹那,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奇异的,她很快就接受了那诡异的情形,在甚至不知道我身份的时候,就安之若素地与我谈诗论词,随我翩翩起舞。我以为那是因为她像璇玑。

    我跟她聊天,像是跟璇玑在聊天;吻她,也像是在吻璇玑。有那么一刹那,我心中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岁月重临。甚至,一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我想,也许上天把她送到我身边来,是为了弥补璇玑留下的空白。

    如果那时我相信了这念头,一切会不会不同呢?我不知道。很久以后午夜梦回,想起了那一天的初见,只觉庆幸。不论有着什么样的偏见,终究,还是抓住了她。

    然而这却全都要归功于她,而非我。

    因为像璇玑的缘故,我时时提防着她。连璇玑都看出了她那毫无保留的倾慕,我如何不知?只因她姓纪。

    我明白璇玑的心思,如同她了解我的一样。对纪家引而不发,皆因不忍璇玑不安心。她始终护持着纪家,仿佛那是生养她的祖家,实际上,不过是利用她敲骨吸髓将她榨干的饕餮怪兽而已。但她不这么想,她为纪家多尽一份力,她那因私奔而遭人唾弃的母亲在纪家的地位就高一分。她想让天市接替这份牵绊,亲自将天市送到了我的府中。

    我看得透璇玑,却没能看透天市。不,应该说,是我始终用看璇玑的目光在审视她。

    那个女孩,像茱萸一样,辛辣热烈,天真自然。她竟然对我说,我不是吴刚,她劝我离开嫦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的女孩让我暗暗心惊,开始以为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才是她的本性。如果爱了,便不回头,一门心思,百折不挠。

    她真的像璇玑吗?

    璇玑比她活得明白。璇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愿意付出代价。天市这傻丫头,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获得。

    她不如璇玑。没有璇玑那样的心机和胆色,没有璇玑身上那种能够吸引父皇的光彩。璇玑才是真正的纪家人。

    但我却越来越被她所吸引。

    那个夜里,我们都承受着失去璇玑的伤痛。我吻了她,这一次十分笃定知道自己吻的是天市。她骂我是不敢爱的懦夫,我以那个暴躁的吻回敬。但无法再进一步,因为有着对璇玑的承诺。

    她临终前要我答应,不把天市拖下水。

    也许是姐妹情终于起作用了。璇玑是个淡漠的女子,但在确认天市是自己亲妹妹之后,终究还是流露了真情,她对我最后的要求,竟然不是关于长风的。有时候忍不住想,也许她是真心希望我跟天市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然而我终究还是辜负了她。

    我始终没能给天市她应得的信任。我低估了她一根筋的程度。因为我的犹疑不定,和她执拗的一往无前,我们的感情总是不停地偏离方向。

    起初是想为她找到一个归宿,她却把自己给了我。我教她躲开那些危险的人和事,她却充当起了传声筒;我安排她守灵,她却一头扎进了那个修罗场。最终,她还是被卷到了最中心的位置,因为我的缘故,身陷险境,遭受重创。

    我是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倾心相待?

    后来在苍山之下,洱海之畔。每每梦中惊醒,看着枕畔她的睡颜,就会很快从噩梦带来的寒冷中摆脱出来。她是那么温暖,把她抱在怀里,那暖意像是直直沁入了我心中最寒冷黑暗的地方。我如此留恋这温暖,迟迟拖宕不肯回到现实中去,直到京城那边不耐烦起来。

    发现自己的转变,是在敲定了要北上的时候。一生中从没有如此犹豫过。我向来看轻离别。当年辞别新婚的妻子南征南越,也不过挥手作别。如今竟无法忍受没有她在身边的寒冷,于是拖了又拖,终究还是带着她一同启程。

    那个时候就知道,再回到京城的魏益阳,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一个被那女子软化了的棱角,消磨了壮心的男人。

    康先生对这转变暴跳如雷。他质问我莫非就要在女人的怀里浪掷乾坤不成?我竟然斩钉截铁地承认了。说完自己都诧异,原来以为将在复仇中了此残生的命运,竟然如此转折。有了天市,我不惜远避南中,从此隐退。

    我不能想象继续在权利中打滚,万一有个好歹,留下天市一个人独活,她该怎么办。我们甚至不能有个孩子让她寄托。

    我不能想象。

    唯有魂魄飘荡,逗留不去。陪着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就是一辈子了。

    ��副町�F�������x �ox 伪装,突然真相大白。天市心头发冷,手脚四肢都沉沉得抬不起来。益阳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来:“其实我也是不得不走。已经有人怂恿我取而代之了。”

    那人是谁,天市当时没有问。却隐约知道,定然是康先生无疑。

    怀疑就像种子,一旦生根发芽,便会迎风而长。天市一时间突然想起了无数可疑的地方。他们筹备婚礼前,有几次康先生登门,每每与益阳谈得不欢而散,当时她没有细问,只当是为了朝政有所分歧。但此刻想想,当时益阳已经铁定了心要退出权力中心,和她一起终老苍山洱海,自然不会再过多在朝政上费心。那么会有什么分歧呢?

    如果怂恿益阳取而代之的是康先生,而他却没有采纳这劝谏的话,康先生会有什么动作呢?毕竟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天市仔仔细细地想了几个来回,如果是她,处在康先生的处境会怎么做?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先下手为强。

    这个结论让她悚然而惊,不顾蝶舞的频频探问,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蝶舞打发走。天市把门重重地反锁住,一个人瘫坐在地上。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康先生如果担心益阳向皇帝揭发自己,完全有可能下手除掉他。巧的是,含笑金蕊都跟他有着这么深的渊源。她曾经心心念念不明白含笑金蕊为什么要向益阳下麻沸散,如果是康先生指使的呢?如果是这样,一切都有了解释。

    而更令她确定的,是她与益阳婚事的仪轨都是皇帝指定交由康先生拟定的。那么两人为了祭祖而分开斋戒,甚至须有侍妾伺候沐浴,就都是康先生有意而为之。

    这是一个深谋远虑的阴谋。

    天市锥心刺血。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是被那种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吗?这么多的预兆,竟然毫无察觉。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以此来维持自己的清醒。

    事情并没有到这里就结束,更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头上。

    那是一个她几乎没有勇气去碰触的真相。

    会是真的吗?如果是,她将如何面对?

    天市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她冲到屋外,急迫地呼吸着旷野新鲜的空气。此时暮色已然临近,旷野上雾霭沉沉。天地之大,只有她一个人在挣扎。即使陪伴在他的陵寝旁边,也挥之不去的孤独涌上心头来。

    天市绝望地嘶吼起来。她必须通过这样的方式,把心头的恐惧压下去。

    必须要坚强。

    益阳临终那句小心那渴切的凝视,包含着千言万语。这些日子以来,天市每天都回忆着那凝视入睡。那目光中有嘱托,有不舍,更有警告。天市本不知道他的确切意思,直到此刻,才突然醒悟,他其实是知道的。

    是啊,他可是摄政王。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推测呢?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当初百般拖延迟迟不肯回京城,所以在分离时那么恋恋不舍。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天市面对着那座高十二尺的墓碑,喃喃地问。

    天地失语,惟石能言。

    她紧紧贴着石碑,仿佛听见了回答。

    “可为什么不说呢?你什么也不说,就看着一切发生吗?你就算舍得死,你怎么放心留下我……”她絮絮地追问,心头那阴影越来越浓重。

    一阵风掠过,掀动她的裙摆,扫在石碑上。

    天市低头去看,那是皇帝亲笔所书的碑文,她的目光扫过石碑的落款,赫然明白了,顿时心头一片清明。

    为什么当时他与人争斗,那么多御林军在场却袖手旁观。为什么她会被带到那里。天市想起来当益阳回身看见自己的时候,曾经怒吼了一声放开。然后刀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是……因为自己而分心才死的。而让她出现在那里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她蹲下来,细细看,手指描画这上面的字迹,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

    一切是那么荒谬,又是那么理所当然。也许这个家族命中有作恶的血脉,那人不做,只是心软而已。

    “是我害了你。”她低声说,痛彻心扉:“益阳,是我害了你!”

    mily����m�s���y x^x 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不!”他怒吼,全身上下,只有右手听从指挥抬了起来,迎向那把刀。

    有什么东西擦着天市的脸颊跌落。她愣了一下,看清楚是半只手掌落在了她的怀里。她尖叫起来,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拉去,撞进了绣着龙纹的怀抱。

    她的哀嚎声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说不上那是恐惧还是悲伤,理智已经离她而去,她所有的动作,就只是向地下躺着的那个人拼尽全力地伸出手去。

    益阳也向她伸出手,当那只失去手掌的不断冒着血的手出现在视野里,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刀光继续闪动向他袭来。连天市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然而他却没有坐以待毙,奋起全力用尚存的那只手举起了手边的刀,刀尖凌厉精准地指向对方因为大意而露出的命门。

    天市绝望地哭叫,眼睁睁看着刀尖第三次捅进他早已残破的身体。她力气出奇的大,状若疯狂。长风知道她无法承受更多,举手砍在她的后颈上,让天市沉沉晕了过去。

    小皇帝长风将天市紧紧搂在怀中,浑身颤抖着看就在自己眼前上演的杀戮。两把刀分别刺进对方的心窝,加害者和受害者谁都没有能幸免。

    当刺客的身体倒落的时候,益阳也耗尽了全部的生命力。他用最后一分力气,严厉地盯住长风,眼中流露出讥讽失望和警告的神色。长风不停地颤抖,突然意识到他知道了。

    然后益阳的目光移到天市身上,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忧伤。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还……还愣着干什么,抓刺客!”也不知是想掩盖自己的心慌,还是想要亡羊补牢,长风嚎叫起来,声音因为惊恐变得尖锐。

    御林军们一拥而上,将已经被杀死的刺客团团围住,无数的刀光闪过之后,连全尸都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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