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22
今天原本在写《沉默的大多数》读后感，中元节和儿子的对话，突然很想记下来。
粤北小城，中元节有过十四的，也有过十五的。几乎每家每户，都至少准备几十个一尺见方的白色纸袋子，里面装满冥钱，袋面写上先人们的名字，洒上鸭血，在祠堂里，一个挨一个码好，点着，嘴里默默念着什么。
小时候一到七月半，这样的场景见得多，记得深，心里是害怕的，连带着对鸭子的印象都不太好，因为用的是鸭子血，七月半吃鸭子也成了惯例，平时吃鸭子，又不无例外的想起了阴森森的七月半。
我们那有个说法，中元节日前后出生的孩子，是“鬼孩子”，不好养活。
我的生日挨着中元节，不折不扣的“鬼孩子”。
娃爸说，原来如此，难怪气场那么大，“鬼”都怕你。
我瞪他，然后也只能呵呵。
因为鬼怕不怕我，我不知道，我却很怕看鬼片很怕听鬼故事。
离开粤北小城，来到燕赵大地，生活了十一年，没感觉到本地人有在过鬼节，村子里平静如常，但是大马路上的十字路口，每年都有不少人在烧纸。燕郊聚集了全国各省市的很多人，也带来了很多各地的习俗。
去年中元节，我带两娃出去，正好小妹打电话来，说我大晚上还带孩子出去干嘛？
我才想起来，在我们老家，是有忌讳的。
没想到，今年又是这样。
冰箱空了，晚饭吃得早，和娃爸说要不去趟超市吧，正好哥哥听见了，我本来在犹豫，要不要明天再去，被他的热情点燃，拿上购物袋出发。
锁好家门，站在车边，圆圆的月亮高高挂天上，我突然想起，今天又是中元节。
我跟娃爸说，要不咱们别去了，他小姨知道又该说我了。
哥哥和妹妹不太乐意，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犹豫中，还是倒好车，踩了加油。
哥哥还在问为什么？
我突然感觉到不耐烦，没好气的说，你没看见到处都是飘着的鬼魂啊？
没看见啊！妈妈，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吗？我心里看见了！
哈哈，把他爸逗乐了，说，你妈很怕鬼。
妈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这家伙，倒是很清醒！
可是我为什么那么怕呢？
大马路边上，十字路口，果然都在烧纸钱。
我其实真的有点瘆得慌，自己倒没什么，有点担心孩子太小，看到不应该看的。
感觉有纸灰往车窗里飘，吓得我赶紧关上车窗打开空气循环和冷气，才感觉处于安全空间。
我的天，当妈了，无神论者也变得迷信了。
妈妈，他们在烧什么？
我越怕人家偏问。
烧纸钱！
真的钱假的钱？
对于我们来说是假的，对于鬼魂来说是真的。
为什么要烧钱呢？
没钱用了啊！
怎么知道没钱用了呀？
托梦！做梦的时候，梦见去世的亲人说，没钱吃饭了，没钱买衣服穿了……
那钱都烧了，他们怎么收得到？
化成灰，就收到了。
化成灰，是飞到天上，也不是到地下，怎么收得到？
那你说怎么办？
我觉得要烧成灰，用土或者沙埋地下，他们才能收到。
刚刚还说这世上没有鬼，现在又入戏了！
娃爸还接茬，你说得对，得埋起来才收得到。
接着又说，这个烧纸钱，是一种祭奠方式，活着的人想念去世的亲人，在他们的节日，烧纸钱，表达一种思念。
听到娃爸的话，我突然觉得我很忽悠。
一直以来，我都在忽悠孩子。
哦哦，爸爸，我知道了。
终于到超市地下停车场入口，悬着的心才放下。
怎么会这么怯弱？
难道就我这样畏惧？
车后座的三人，在那谈笑风生。
妹妹说，妈妈，你的车比方便面大！
没错，这是妹妹的原话！
我的车怎么跟方便面比上了？
错，妈妈的车比宝马mini大一点点，哥哥说。
怎么又跟宝马mini比上了？
……
超市里，人还挺多，带孩子出来的也不少，这世上，还是有很多无神论者。
我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于小心谨慎，内心世界还是不够强大。
每一堆燃烧着纸钱的火焰旁，都是在深深思念着的灵魂，他们应该都还有很多话想要说，还有很多事想要和逝去的人一起做，可惜世事不如人意，生离死别，是谁也无法逃脱的劫和自然规律，清明和七月半，我们充满智慧的老祖宗们想出来的日子，正好让人可以寄托哀思。
虽然很多人都说，离去了，一切就是没有了，是空，是无。
但是，我们却又那么强烈的希望，他们在那边，能继续活着，继续过得好。
真实和期盼，在中元节，都可以有。
回家路上，道边，十字路口，还有很多人围着那一簇又一簇燃烧着的橘红色的亮光，似乎驱走了原本感觉到的阴森，变得治愈和带着希望。
平时城管管天管地，这几天，好像都通融了。
今天，今晚，原本也只不过是平常普通的日子，黑夜里多了些夏末秋初的凉意，只是因为这个特殊的节日，空气中悬浮着许多许多淡淡的哀思和希翼。
过去，离别，都是自然规律。
能真实感受到的，只有现在。
兄妹俩，一团和气的在分吃着满满一盒酸奶水果捞。
娃爸在洗碗，我边收拾超市买回来的东西，边想日更什么呢……
临睡前，给哥哥滴完眼药，哥哥说，妈妈，爱你哟，我说，妈妈也很爱你哟！睡个好觉，做个美梦！
另一间卧室，我跟躺床上的妹妹说，果果，你知道吗？不管你多么调皮捣蛋，就算你不好好睡觉不好好吃饭，我也爱你，超级无敌爱你，永远爱你，因为你是我的小宝贝呀！
妹妹甜甜的笑了，听着故事，准备睡个香喷喷大觉。
我，想起今晚的种种（记性越来越不好，哥哥还说了很多，没记住），流水账一样写下来，日后应该也是美好的回忆。
内心，好像不再那么惧怕，轻柔了很多很多。
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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