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秋
“原来你不被世人接受的光芒,也会是某个人心里最绚丽的星河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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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们几乎都知道,在终年冷冽的塞北山顶,有这样一群狼,他们不是无情的捕食者,而是温柔的救赎者。他们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们拥有无尽的温暖,拥有无限的热爱。
他们是雪花信使,使命便是为他人消除苦厄。
只要在冬天的第一场雪里,在落下的雪花上写下你的烦恼,它就会把这份烦恼邮送到塞北山巅的雪花信使手里。若你的愿望足够诚恳,温柔的雪花信使,就会在来年的春天将你的烦恼驱散。而当愿望达成,这片雪花就会融化,归于土地。
故事的主角狼先生,就是一位雪花信使。
狼先生生活在塞北雪山上,父母都是雪花信使的一员,因而从成年开始,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名雪花信使,且是所有雪花信使里业绩最棒的,这点很是让他自豪。
塞北天气严寒,终年落雪,风里总是夹带着松松散散的,大片大片的雪花,这种风雪从它毛茸茸的耳侧吹过时,每每会掀起铺天盖地的柔和的雪白,就像奶油味的巨大棉花糖。
和其他信使一样,狼先生每年都为许多动物消除烦忧。但是不一样的是,这一年的冬天,在第一场雪降临后,狼先生收到了一片特别的雪花。
这片雪花上,承载的是一只狐狸的烦恼。
狐狸是南方森林里唯一的一只白狐狸,因为从小毛色和别的狐狸不同,经常被指指点点。
“你看它,长得那么白,好奇怪喔。”
“只有皮毛火红得像天上的太阳,才有资格当一只狐狸!”
狐狸好自卑呀,因为自己和别人都不一样。她好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袭红得像火一样的皮毛,这样就不会被人议论了。
于是她写。
“亲爱的雪花信使先生,如果你能看到我的这封信,希望你一定一定要帮帮我,让我的毛发变成红色吧。”
落款是,来自南方森林的一只白色狐狸。
狼先生咂咂嘴巴想了想,有点无解——白狐狸,不是挺好看的吗?
真是个奇怪的要求,他想。
以往收到的信件,不是祈求家财万贯,就是希望长生不老等等,其中大多数混杂着黑暗和贪婪的兽性,这些他都不予理睬,也从未照办。但是这次不太一样,这种单纯又奇怪的要求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
于是,第二年的春天,当最后一片雪花融化以后,南方森林里不再有一只白色狐狸了,她变成了一只红狐狸,鲜红的皮毛在太阳下熠熠闪光,比最亮的火焰还亮几分。
她太高兴了,赶紧冲出家门在森林里跑了几圈,湖水映照出她枫叶一般鲜红的皮毛,它的光彩像星星和钻石一样漂亮。
她忍不住笑了,她想到了那些被嘲笑的日子,那些被群体排除在外,一个人游荡的那些孤独的生活。她想,那些都是过去式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但是等她兴高采烈地跑去参加动物们每天晚上举办的舞会时,剧情却好像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瞧瞧那个丑家伙,怎么把毛弄红了呢?”
“嗨,管她呢。就算毛是红色的,也丑得不入眼,毕竟以前是那么个丑八怪,现在又好看到哪儿去呢?”
她把耳朵拼命竖起来想听到对她的赞誉,但是怎么也听不到。砸在她身上的都是沉重而伤人的怪石,砸得她生疼。
“丑东西活该丑一辈子。”
究竟是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她落荒而逃,看着夜晚湖水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皮毛红得多漂亮啊,但是却扎伤了她的眼睛。
偏见是沉重的桎梏,是存在于身上抹不去的丑陋伤痕。
她只能无声地哭,后来忍不住地小声啜泣,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她柔顺的毛发上,悄悄滚落到地面,溅起微末的尘埃。
夜幕降临,狼先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伸伸懒腰去核查今天的信件情况,却突然发现有一朵倔强的雪花还没有消融。
他发现这封信的主人正是那只奇怪的狐狸。看着这朵雪花,他满是疑惑。
咦,应该已经完成了啊,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联想到一只被染了红色的棉花团儿,不由笑出了声。白色的狐狸多好看,要是狐狸都是红色的,那多没特点。
甚至他自己也没注意到,想到这儿的时候,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还是决定亲自下山去看看这只棉花团,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二天清晨,狼先生出发了。他是平生第一次下山,除了塞北的雪景以外,还没见过山下什么模样。没来得及多做留恋,他已经穿过了茫茫的草原和沙漠,从塞北一路向南,来到了那只小狐狸所在的南方森林。
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他找到了狐狸,她正缩成小小的一团,真的颇像蓬松的棉花。
“狐狸小姐,我是您的雪花信使。”他抬起一只前爪,优雅地鞠了一躬,“我来看看您的问题为什么还没有被解决。”
可是她不作声,还是缩着,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泪眼婆娑直视着他,委委屈屈地出了声。
“我明明已经和他们一样了,为什么还是没人喜欢我?”
狼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到了。他盯着她的眼睛,却忽然发觉,她的眼睛朦胧又明亮,像是晴天的夜空,盈满的泪水像是其中流淌的星河。狼先生的心里汹涌着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清楚地意识到,无论她的皮毛是什么颜色,她是不是与众不同,是不是异类,在这一刻,他都已经成为了此生无法被赦免的囚徒,甘愿囚禁于她眼波流转间搭建的监狱。
“我喜欢你啊。”他轻声呢喃。
狐狸愣住了,眼泪还在打转呢,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眼前的狼先生,他好像驱散了她所有的不安和怅惘。
他再次将一只前爪置于胸前,虔诚郑重地俯下前身,用平生最最温柔的语气向她宣告。
“亲爱的狐狸小姐,请允许我冒昧向您宣告。”他面对着这只小哭包棉花团,心中泛起无限柔怜,“无论您究竟拥有怎样的毛色,我都希望能够成为守护您此生的,唯一的雪花信使。”
狐狸用力地点点头,剩余的眼泪夺眶而出,而后化为最耀眼的笑容。那朵在万里之外的雪花倏忽消融,径直融进了泥土。
在这一刻,她的皮毛恢复了如银如雪的纯白。
狼先生没有再回去。他辞去了雪花信使的工作,而刚刚应聘上岗的职务,就是守护某只笨蛋棉花团唯一温暖的笑容。
不久后,他给塞北山上的家人朋友写了一封信,信里告诉他们,南方森林里,有这样一只皮毛银白的狐狸,而她是世界上最美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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