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没心没肺的郑乾连续两天失眠了,这反常现象让他困恼不已。
似乎他已经站立在风口浪尖之上,四周已然波涛汹涌了,而他却仍然看不见或者故意不看。郑乾的心灵在焦灼,但是他看不到黑漆漆的轮廓,也闻不到焦糊的味道,他的只是表现为活着,体征上的,特征上的很难说,他心里没有颤抖,算是默许了。
郑乾的前半生都在徘徊,他被命运推搡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工资也随着涨,工作和学历给他的光环把他推到顶峰,他落下去的时候,除了感觉到失重的不真实,再就是感叹光环消失的急促,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有时候很重要,有时候却一点都不重要,他和它们相互依附着,而它又有着随时可以飘散的决绝。郑乾当然知道在这世俗间,那些光环很重要,至少在这个既需要优,还需要秀的时代,他也在心底打着算盘,迟早要把这些东西扯掉,他完全可以不靠他们,只是他也看到这种相互利用的关系,如果真的到了成功的阶段,这些东西反而想甩又甩不掉的,这真是奇妙的笑话。
郑乾在睡不着的档口,除了继续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蚊子斗智斗勇,再就是躺着祈祷,每天二到三次,有好几次他一边祈祷一边就睡着了,醒来后自责不已,自己一点都不虔诚,怎么可能指望神祇的保佑。现在,他已经控制好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即使在昏昏欲睡的时候,也能突然间醒过来,上次中断的地方还能够再回想起来,然后再继续。郑乾觉得自己的心力和脑力退化了,40岁果然像一道坎,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因为脑袋里总裹着一层雾,不如年轻时候的清澈和程亮。
郑乾在床上来回翻身,床板很硬,正好适合他隐隐作痛的腰,用重力和床板的硬度把自己的腰捋直,他还在想着是不是要给自己的导师寄一份中秋礼物,郑乾托老师办过两次事情,一次是孩子的转学,一次是自己的工作,两次都没有办成,老师的话又密又唠叨,把他说的话又车轱辘一样来回说,老师终究还是学术派,而且今年就退休了,没有好好经营关系,影响力也就几乎没有了,这两件事办不成也在郑乾预料之中。老师在上次的谈话中也很愧疚,郑乾嘴上惶恐地让老师宽心,心里也在嘀咕着老师终究只是老师,还不如自己的老练,当然,郑乾也被其他高手历练过,要不然也不会琢磨着换工作,他输了。郑乾还是决定趁着休息的功夫去给老师寄两箱梨回去,本来他应该亲自开车送回去,但是又琢磨何必总是迁就别人,就干脆寄回去吧,他心里还有某种幻想,虽然老师办不了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也许在将来某个时候,老师还是能够帮得上的。郑乾想到这,又觉得羞耻,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算计来算计去了,计算利益得失,对老师都是如此吗?难道不应该坦诚相待?太幼稚了,还是太幼稚了,郑乾很鄙夷自己的所作所为,摇着头。
郑乾的前路还不清晰,他从家里逃出来,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小镇呆了两周,今天就又要回去了,每次回家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被占满了,时间过得飞快,在这个小镇里,时间却能够拉长,一天在学校和办公室里,大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前一本书,一支笔和一瓶水,时间反而变得漫长,郑乾大多数时间没有思考沉重的问题,更多的时候都是在遐想,或者什么都不想,他的心需要一点点修补起来,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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