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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巴底的惆怅

俄巴底的惆怅

作者: 毛迦勒 | 来源:发表于2017-12-21 01:34 被阅读0次

    那夜,俄巴底接到亚哈的电话:“小俄子,家里又没粮了,明天陪我去找点粮食。”

    “是。。我的主人。”俄巴底习惯地回应道。

    挂完电话,俄巴底独自坐在窗台前,沉默许久。。。思绪如同深夜的星星在缕缕丝云的映衬下忽明忽暗。

    三年了,这个国家连一滴雨都没落在地上。饥荒煎熬着百姓,死亡笼罩着大地。他知道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而罪魁祸首就是他的主人---亚哈。

    身为亚哈的家宰,也许是子承父业,也许是受恩于亚哈,总之,“他是恶主的仆人”是个事实。

    俄巴底是惆怅的:

    他敬畏上帝,是非黑白,他分得清楚,亚哈的恶行一日不制止,这个民族就无天日。他也许曾闪过刺杀亚哈的念头,如同张麻子对黄四郎所说的,“没有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很快,这一念头被另一事实给压下去了:杀了亚哈又如何!他只不过是整个以色列民族堕落的缩影而已。黄四郎会死吗?亚哈会死吗?张麻子一转身,不就立马有个人对他说,“我有九种方法可以弄死他(黄四郎),整整九种。”俄巴底或许明白,死了一个亚哈,同时会出现n个亚哈。问题不仅只出在亚哈一人身上,事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一个结构性的堕落,并非某个单一事件可以了之的,虽然单一事件并非毫无意义。可最让俄巴底却步的,或许是他对政权的理解:没有一个政权在本质上是邪恶的,即便再暴虐的政权也比无政府要好,就连彼得都说:“连那乖僻的(君王)也要顺服”(彼前2:18)。这种压抑是难受的,但上帝没有把佩刀权给教会或某个基督徒却是事实。立王、废王是上帝的事情,基督徒无权干涉,也不应该干涉。

    可问题还是悬在俄巴底的思绪中:难道就这样纵容亚哈吗?难道亚哈不需要为他和他家族的恶行负责吗?难道继续坐等亚哈祸害以色列而袖手旁观吗?什么叫做顺服乖僻的君王?难道他叫我们违背上帝,我们也照做吗?这些尖锐的质疑如同钉子一般,捶打他的心。有些问题好回答,有些问题不好回答。

    毋庸置疑,上帝的权柄高过任何政权的权柄,甚至连政权的权柄都是上帝所赐的。因此,彼得自己也说,“顺服神不顺服人是应当的”(徒5:29)。对于乖僻君王的顺服并非盲从那些不公义的法令,而是基于顺服上帝所设立的赏善罚恶的权柄。可以说,基督徒顺服政权是基于对上帝的顺服。也因此,凯波尔说,“当政府没有履行上帝给他们所设立的应有的责任时,教会或基督徒是有责任发声谴责它,促使它尽应有的责任。”总之,基督徒是反“革命”,却真“改革”;面对暴政,是非抵抗(nonresistance),而不是不抵抗(not

    resisting)。

    想到这里,俄巴底眼睛忽然闪亮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拿伯的葡萄园,似乎他明白了为什么耶稣会说,“有人打你右脸,你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太5:39)。不暴力反抗也绝不妥协立场,这是弱者的能动性,无能者的能力。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但惆怅依然还在。没错,他没有敌人,但那黑暗依然还在。那黑暗不仅来自于亚哈,也不只来自整个社会的撕裂,更可能是来自于他的亲人,所爱的人,又甚或是他自己。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主动还是被动,各种纠结、顾虑,形成一种网罗,让他欲罢不能。。。身为亚哈的家宰,多年来,他奋力洁身自保,却始终在这体制内。他的家人也许会支持他公然反抗亚哈,但他们一定会被连累;也许他们没有成熟到支持他的地步,但他们同样也会被连累。总之,他有牵挂。

    俄巴底或许渴望像以利亚那样,公开地、轰轰烈烈地抵抗亚哈政权,然后大战迦密山,唤醒人们的心灵。可他“注定”做不了以利亚,因为英雄往往孤胆,孤胆就须了无牵挂。

    可这是抵抗暴政的唯一方式吗?又或者说,牵挂真的是那黑暗,是跟随主的拦阻吗?思绪继续在俄巴底的心中纠缠着。。。

    的确,他明白耶稣所说的:“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门徒”(太10:37-38)。他甚至也同意侯活士的尖锐观点:“初代的殉道者,他们为着自己的信念,可以全家大小一同殉道,连自己儿女的性命也牺牲。”他也多么地渴望,带着全家脱离这个黑暗的体制,这个撕裂的社会。又或者,带领全家公然反抗亚哈政权,然后全家一同殉道。可是,这真的是背十字架的唯一方式吗?信仰是那么的不顾一切,但这跟鲁莽的界线又是在哪里呢?甚至跟信仰的恐怖分子又有什么差别?俄巴底还没有决定。。。起码他记得泰勒的声音,说“恐怖的因子往往要求个人从他所生活的世界结构中彻底分离出来,并奋力攻击这些结构,以表明自己不再是这些压迫性结构的一部分。”

    十字架不是分离主义,更不是恐怖主义,而是道成肉身的爱。俄巴底不敢苟同亚哈的恶行,但他无法抹去他们都是犹太人的事实(你买亚哈家的一个茶叶蛋,你都可能是在参与这个结构);俄巴底也许无法苟同某些家人的一些行径,但无法抹去他是一家之主的事实。牵挂可以是拦阻,也可以是禾场;走与不走,都是十字架。可借用某位香港仔的话:“正義的實踐往往發生在不義的場景中——為了實踐正義,正義身處於不義之中,並嘗試作出改變。這「處於不義」的狀況,不是認同不義,不是勾結,更不是同流合污。而是,懷着正義的目的,嘗試在有問題的遊戲規則中爭取最大的正義或至少減輕不義。”

    对于俄巴底来说,留下来也许就是他的十字架。不仅仅是为了家人,更是为了那100个耶和华的先知。十字架从来都不是安逸的,俄巴底沉默的代价或许并不比以利亚要小:以利亚孤胆一人,一只乌鸦,便可以解决他的温饱问题,但俄巴底却在饥荒年代整整养了100位先知三年,就算他家产万贯,这样的供应也是倾家荡产的付出。再则,以利亚有路人皆知的性命之忧,但俄巴底有随时被发现的恐惧之痛。以利亚的心是坦荡的,但俄巴底的心是煎熬的。轰轰烈烈地抵抗、发声是十字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沉默未必就不是跟随主。走,是一辈子;留下来,也是一辈子。也许正是你的牵挂就决定了你该选择怎样的抵抗方式以及付怎样的代价。

    夜也深了。。。思绪也逐渐沉淀。。。俄巴底若有释然地入睡了。。。可他或许没有想到的是:真正令他惆怅的不是亚哈,而是以利亚。

    当以利亚遇见俄巴底的时候,他会理解俄巴底吗?(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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