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送孩子上学回来,我就继续整理图书。图书录入如老女人的唠叨,重复、乏味、单调让人烦。耶稣似乎告诫过,不要逗留家中听女人唠叨,走向旷野和沙漠。可我实在不知道旷野在哪里,只能继续手头的事务,忍耐着听那些书的唠叨。
书桌边的咖啡杯早已喝光,但原磨咖啡豆的浓香尚未完全消失,似乎用淡淡焦苦味道,唤醒散落在桌面那些不同颜色且已经过期的登机牌。登机牌是整理图书时抖落下来的。每次过安检后,我都会就近图书摊寻本书,登机牌当书签,陪伴着我寂寞的旅途。现在,飞机依然在天空飞来飞去,我却已经落地,穿梭往来于学校、厨房,日复一日,似乎往日不停地起飞降落。
我想起被称为欧洲现代主义核心人物的葡萄牙著名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他在随笔集《惶然录》的自嘲:因为没有什么地方去,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没有什么朋友可以拜访,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书可读,所以每天晚饭以后,他总是到他那间租来的房间,用写作来打发漫漫长夜。而我自己呢?似乎什么事都可以干、什么人都可以去认识,但似乎总被身边不得不按时去做的空气般的俗务虚化掉。空气如汽化的水,溶解掉我体内窜出的火苗。
什么才不算俗务呢?中世纪神学家塞涅卡告诉我们:神究竟具有怎样的本质、怎样的快乐、怎样的状态、怎样的形态,你的灵魂今后会遭遇些什么,自然将把我从肉体中获得解放的我们置于何处……这些都是充满无限奥秘的问题。你难道不想现在就从俗事中脱身,去思考这些问题吗?我们必须在温热血液还在我们身体里流动着的现在,充满活力地朝更好的方向前进。
我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一辈子都只是小职员、都住在某个陋巷的费尔南多·佩索阿为何要写《惶然录》,或许正是沉闷的生活、死寂的空间,让他可以摒弃外界的干扰,更纯粹地思考人类最本质的问题,如时间、死亡、梦想等等。我的手心,似乎感觉到了塞涅卡温暖:人生本身不短,是我们使之变短了。我似乎有所悟了:相对于生命终归于死亡的黑暗,中世纪其实并不黑暗,真正黑暗的是我们在光明中却看不见黑暗。
瞅瞅壁上挂钟,快到孩子放学时间,我决定不再听搭理老女人那样唠叨的旧书了。也许因为我们都共享着同样的时间,所以我们的俗务还得继续下去,人生总会路过一些黑暗,无法靠自然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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