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桐和谭宗明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喝着香槟吃着点心,看着不远处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反倒衬得他们二人独处的小角落显得尤为寂静。
“这里没有你认识的人吗?我记得上海商界人士你应该至少认识半数以上,你怎么不去同他们打招呼?”白疏桐问道。
“我想在这里陪你啊。”谭宗明说,“再说了,今天是苏家做东,他们今天来也是为了来拜会苏氏集团董事长,并给他捧场的,所以我去不去应酬他们都一样,倒是你,第一次陪我来这种场合,我怕你不习惯,觉得无聊,所以我更想陪着你,就像这样,咱俩安安静静的说说话,多好。”
“这里有得吃,有得玩,还能见到这么多有趣的人和事,我怎么会觉得无聊呢。”白疏桐说。
“哦?有趣?”谭宗明饶有兴趣的看着白疏桐,问道:“你都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你看啊,”白疏桐看着远处对谭宗明说,“这个苏伯伯,他对每个人都很客气,很热情,唯独对你父亲,不是挤兑,就是吹胡子瞪眼睛,你父亲对他也是一样,感觉他们两个好像关系很好,又好像死对头一样,彼此看不顺眼。他们两位在上海都是有头有脸,德高望众的人,做的却是不符合他们身份的事,是不是很滑稽,很有意思?”
“他们两位,斗了一辈子嘴了,临老了,反而比从前斗得更厉害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小孩,说的就是他们俩,我们都习惯了。”谭宗明答道。
“斗了一辈子嘴?”白疏桐吃惊道:“那他们岂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他们刚会说话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认识了,”谭宗明看了一眼由于吃惊嘴巴张得老大的白疏桐,忍着笑说道:“我们谭家和苏家是世交,从太爷爷那一辈就认识了。”
“太爷爷辈就认识了?那你们两家岂不是有近百年的交情了?”
“是啊,差不多有那么久了。”谭宗明答道。
“这百年中是不是有很多传奇故事啊,”白疏桐摇了摇谭宗明的胳膊,说:“能不能给我讲讲啊?”
“传奇倒算不上,如果你感兴趣,我当然愿意讲给你听。”谭宗明回答道。于是他跟白疏桐讲起了两个家族近一个世纪的陈年往事。
他说:“我太爷爷年轻的时候,正赶上兵荒马乱、硝烟四起的战争年月,于是他变卖了田地家产,带着一家老小四处逃难,在逃难的过程中,遇到了苏幕的太爷爷,于是苏幕的太爷爷就收留了我太爷爷一家老小。那时,苏幕年轻的太爷爷子承父业,经营祖上传下来的当铺,当时他家当铺主要经营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之类的贵重物品。所以苏幕的太爷爷年纪轻轻就已对这些东西颇有研究。而我太爷爷祖上也是大户人家,只是由于连年争战,渐渐家道中落,所以他对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也认识匪浅,于是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在苏幕太爷爷的帮助下,我太爷爷在上海安了家,重操旧业,两家不仅做了邻居,两人还结为异姓兄弟。后来我爷爷和苏幕的爷爷一起上学堂,做了同学。新中国成立以后,两位爷爷相继下海经商,经过两代人的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上海商界的标杆企业苏氏集团和谭氏集团。两位爷爷虽然没有子承父业,改了行,但是收藏古玩字画这个爱好却延续了下来,一直延续到我们的父辈。我和苏幕上初中的时候,苏家突然开始热衷于慈善事业,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所以苏家不仅是商界标杆,更是慈善界的标杆。而我们谭家则是他们慈善事业的支持者和跟随者。只要他们家举办慈善拍卖,我们家都会一场不落的参与。”
“‘千金散尽还复来’,也难怪苏氏集团能做这么大,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做这么多善事,一定会有好报的。”白疏桐感慨道,“这么看来你们两家真的是渊源颇深啊,能保持近百年的友谊,现在看来真是太少见,也太难得了。”
谭宗明笑了笑,他说“其实当年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导致两家差点闹翻。”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严重?”白疏桐问。
“当年苏幕的爷爷和我爷爷都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的时候,他们居然爱上了同一个姑娘。”
“想来那个姑娘长得一定很好看。”
“嗯,我看过他们年轻时候的照片,的确很漂亮。”
“那最后花落谁家?”
“最后花落苏家,那个姑娘成了苏幕的奶奶。”
“你爷爷能愿意吗?”
“不愿意又能怎么样?人家就是看上了苏幕的爷爷,态度很坚决:非他不嫁。我爷爷当时情绪很低落,虽然苏幕的爷爷一表人才,但他也不差啊,凭什么人家就是没看上他,气得他闭门不出好几日,甚至连他们的婚礼都没去参加。”
“后来呢?”
“后来,苏幕爷爷夫妇两人亲自登门,送上喜糖、喜烟,还奉了杯茶,并且承诺要帮他物色媳妇,并保证将来若是生了女儿,一定嫁到谭家做媳妇。”
“再后来呢?你们两家有没有结成亲家?”白疏桐笑着问谭宗明。
“说来也挺奇怪,两家各生了两个孩子,竟然都是男孩。看到结亲无望,于是两家长辈就寄希望于我们这一辈,结果他们苏家叔伯生的都是男孩,我们谭家叔伯生的也都是男孩。两家长辈啼笑皆非,纷纷感叹两家虽然关系很好,却没有做儿女亲家的缘份。”
“还真是有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苏家有女儿的话,估计现在也就没我啥事儿了。”白疏桐笑着说。
“后来,”谭宗明看了看白疏桐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几年之后,苏家的确生了女儿。”
“嗯?”白疏桐愣了一下,问道:“那这个女儿呢?”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白疏桐问谭宗明。而谭宗明只是望着白疏桐并没有说话。
“难道是。。。。。。”白疏桐喃喃道,突然,她如梦初醒,“苏家后来生的女儿就是你初恋?”她记得他说过,他的初恋很多年前死于一场车祸。
谭宗明点点头。
“难怪。。。。。。”白疏桐说,“太可惜了,”她不禁同情起苏仪夫妇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家族几代人里唯一的女儿,他们当时该是何等的撕心裂肺,失去亲人的痛她体会过,她知道那有多痛。
“难怪什么?”谭宗问她。
“难怪那天苏幕跑到公司门口堵我,估计他是好奇你现在的女朋友是怎样的三头六臂,居然取代了他妹妹的位置。”
“苏幕不是那样的人。”
“苏幕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说真的,我还是挺佩服你的。”白疏桐接着说道。
“佩服我什么?”
“你居然敢把我带到他们面前,还带到他们家里来了,你不怕他们拎个大棍把你赶出去吗?”
“这不是没赶我们走嘛!”
“那倒是,”白疏桐点点头,“不然我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喜欢吃你就多吃点,走的时候我们再打包带一些回去。”谭宗明替白疏桐拭了拭嘴角说道。
“还能带走?”
“当然能了,苏伯母要是知道你这么喜欢吃她亲手做的点心,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亲手做的?苏伯母也太厉害了吧,那么漂亮,那么优雅,既上得了厅堂,又下得了厨房,苏幕好有福气。”
谭宗明笑了笑说:“是啊。”
“我感觉得她挺喜欢你的,”白疏桐说,“但是我感觉苏伯伯好像不太待见你。”
“岳父岳母看女婿不都这样嘛。”谭宗明低声说道。
“嗯?你说什么?”白疏桐忙着吃点心,没听到谭宗明的喃喃自语。
“没什么,没什么。”
白疏桐并没有多问,只是突然调转了话题,她看着远处对谭宗明说:“你看那个人好奇怪,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你认识他吗?”
谭宗明顺着白疏桐的目光看过去,“认得,他是苏伯伯苏伯母的大儿子,苏幕的大哥,苏贺。”
“哦,他看起来和苏幕不太一样,他身上有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他也在苏氏集团任职吗?”
“没有,他在大学里教书,博士生导师。”
“哇!好厉害!我上大学那会儿,学校也有年轻的教授,但是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优秀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疏桐感叹道。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优秀,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不但中考全市第一,高考的时候是上海市的理科状元,北京名校保研,硕博连读,再后来就留校任教了。而且他从小就很有领导天赋,一直是我们这群孩子中的孩子王。我爸曾经说过:‘苏贺这孩子可惜了,如果当年他没有留在学校教书,而是走经商这条路,上海商界恐怕会是另一番天地’。”
“我不觉得他可惜啊,当老师有什么不好的,教书育人,传道授业解惑,这是一个很伟大的事业,就像我父母一样,教了一辈子的书,桃李满天下,多好呀。其实我当年本来也想像我父母一样做老师的,只是因为我前男友他们家是做生意的,所以我才改学经济。所以我还是很敬佩苏贺这样的人,有魄力,敢想敢做,完全不受家庭环境制约和影响。”
“你怎么知道他的决定没有受到家庭环境的制约和影响?”
“难道他去当老师是另有内情?”白疏桐问。
“以后你就知道了。”谭宗明看着白疏桐意味深长的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在我面前卖关子这一套了?”白疏桐瞪了他一眼,接着说:“不说算了,以后也别告诉我,反正我也不感兴趣。”
“呦,生气了。”谭宗明笑着说,“其实我对苏贺的了解并不是特别深,只有我大哥最了解他,因为我大哥和他关系最好,要不哪天我找我大哥来给你讲一讲?”
“不用!”白疏桐又瞪了了一眼,“不过是闲聊而已,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怎么不用?”谭宗明说,“我的女朋友生气了,就算让我去请玉皇大帝我也得去请啊。”
“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啊!”听了谭宗明的话,白疏桐笑了起来,她说,“你大哥跟苏贺关系最好,那你跟谁关系最好?苏幕吗?”
“没错,就是他,”谭宗明说,“我们两家这一辈的年轻人中,我跟他的关系最好,而且他也是我们这群孩子中最洒脱,最无拘无束的一个。一直以来,他的理想就是做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整日游山玩水,他还曾立志,要在有生之年,做一次环球之旅。而这些的先决条件是由他大哥苏贺来接他父亲的衣钵,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大哥居然跑去大学教书了,没办法,所以他只能回来继承家业。后来,苏幕就时常在我跟前碎碎念他泡汤了的环球之旅。不过话说回来,苏幕这些年做的确实不错,他刚上任那一年,就扭转了一次公司高层因决策失误造成的重大危机。从那以后,苏幕就被委以重任。他独特而又超前的经营理念和新颖的管理模式为公司注入了新的活力,在短短几年之内,公司规模较从前扩大了一半还多。”
“看不出来,苏幕居然这么厉害。”白疏桐调侃道,“看他在他父亲面前低眉顺眼的模样,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想凭借着讨好他爹,以此获取更大的利益呢。”
“那是他孝顺,也是苏家家教好。”谭宗明说,“再说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谭宗明的朋友怎么可能会是无能之辈。”
“哎呀!你这是夸人家苏幕呢,还是夸你自己?”白疏桐奚落道:“好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实话实说而已。”
“那好,谭宗明同学,请你告诉我,你和苏幕谁更厉害一些?”
“我觉得苏幕更厉害一些。”
“真谦虚!我还以为你会说你自己呢。”白疏桐说,“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比你厉害?”
谭宗明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从前我们上学的时候,每次考试,他从来都没有我考得高,但是其实我知道,他那是没有好好在学习上下功夫,如果他全力以赴,我就真的比不过他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此时不知苏幕突然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他笑着对谭宗明说,“你谭宗明竟然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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