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了这样一篇文章,
明天家里放电影!
父亲是在晚饭后宣布这一决定的。那时太阳已经落山,屋里光线暗淡下去。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混沌在冥冥的暮色中,难以辨寻,但他说的每一个字犹如昨天大舅来家里道喜时炸响的鞭炮,令人震撼和惊喜。
姐说,放啥电影?没有这个必要。父亲说,咋没必要?你考上大学这是我们刘家的荣耀,是大喜事。姐说,这纯粹是浪费钱。父亲说,浪费个啥?现在都时兴这样。你别理论了,我已联系好了。姐见父亲已安排了,便不再说什么。她知道父亲的脾性,认定了的事他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三年前的暑假,姐收到县一中入学通知书。在我们斋公桥村,一个女孩能念完初中就算了不得了,上高中那只能是一种奢望。
那天夜里,父亲问姐,闺女,想上吗?
姐低着头,没有作声。家里条件差,母亲身体又不好,家里是无法供她上高中的。
父亲对姐说,闺女,只要你想上,爸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
姐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父亲用实际行动告诉姐,他是有能力供她读书的。父亲累完田里活,就去村砖瓦厂拉砖。他认为力气就是钱,力气是使不完的,那钱也就不会断。他把身上的力气变成一张张大大小小的钞票供姐读完了高中。
现在父亲还在村砖瓦厂使力气。在村砖瓦厂,父亲可算是待的时间最长干活最卖力的人了。
每天天微亮父亲就起床,到晚上天擦黑才回来。他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完全看不出他有多疲惫。
姐不同意放电影自然也有她的理由。
那天,母亲叫姐去给父亲送午饭。临近正午,骄阳似火,烘烤大地。走了一会儿,姐的短衫就汗湿了。到了砖瓦厂,姐瞧见父亲正拉着一车熟砖从窑洞里出来。他身上落满灰土,脖子上搭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身子努力地向前倾,黝黑的脊背在烈日下很是刺眼。
姐的眼睛不禁模糊了。她放下饭盒,上前帮父亲推了一把。
父亲回头看见了姐,笑着说,闺女给爸送饭来了。
等父亲卸完砖,姐说,爸,吃饭了。
父亲用毛巾揩了一把汗,对姐说,饭就放在那儿,你回去歇息吧。我承包的活儿还没完,再干一会儿。
说完父亲又推着小车进了窑洞。望着父亲瘦小伛偻的背影,姐的眼睛又湿润了。
第二天下午5点多钟,放电影的人就来了,他们早早地扯起了银幕。银幕就像一面布告牌,家里放电影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村里村外。
天快黑了,来看电影的人从四面八方不断地赶来。门前平时沉寂宽敞的禾场变得热闹拥挤。
父亲看着眼前晃动的人群,不知咋的,心里竟有些慌了,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一些熟人向他打招呼或道喜的时候,他只是嘿嘿地笑着,机械地说着“多谢”两个字。
放电影了,全场安静了下来。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还有的站在凳子上。人们都被电影里的打斗情节深深吸引了。人群中间留给父亲的椅子却是空着的。
父亲在围子外转悠着。他一会儿在银幕底下站一站,一会儿又到后面转一转。他在看他的电影。他的电影就是眼前的人以及这放电影的场景。他甚至觉得这比银幕里的情节更生动更有趣,有时他还在嘿嘿地笑。
姐从人群里挤出来,拉着父亲的手说,爸,去坐着看电影吧。父亲轻轻推了推姐说,我在看咧,你快去吧,别耽误了看电影。姐无奈只好回到原位上。直到电影结束,父亲的椅子还是空着的。
散场了,姐却发现父亲不见了。母亲在屋里找了,没有。妹妹在后院里找,也没有。
父亲上哪儿去了呢?正当家里人着急的时候,姐发现了父亲。
他歪在草垛堆里正打着呼噜。
这是发生在上世纪的一件事,距离现在的我们已经非常遥远了,然而,父亲身上体现出来的那种责任感和担当,为了自己的女儿能有一个好未来而勤劳勇敢奋斗的浓浓父爱却依然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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