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半夜餐
那年,我十四岁,还在读书,没有到生产队挣过工分。那时候,常闹饥荒,平时能吃上菜饭、番薯丝饭已很不错。可我却总盼望能饱饱地吃一顿白米饭。
机会终于来了。“双抢”大忙期间,为了使晚稻不过立秋关,队长每天走家串户,动员社员出工。可是每天出工的人仍然寥寥无几。队长急了,便忍痛宣布:晚上开夜工,加工分,再补贴一顿大米饭。这一英明决定,得到社员的热烈响应。
母亲收工回来,对我说:“晚上去种田吗?有白米饭吃呐。”
“去!去!”我连声回答。
浓浓的夜色中,一千瓦的碘钨灯把一片水田照得如同白昼,男女老少个个打着赤脚,卷着裤管喜笑颜开地来到田埂上。我拖着一副自制的木板拖鞋,站在田埂一头,等候队长派生活。队长站在满是飞蛾的灯下用嘶哑的声音发话:“壮劳力拔秧,八分头的挑秧,其余的都下田去种。今晚大伙卖点劲,等下有白米饭吃,四亩多田种完就歇工。”
“哇,要种这么多,怕要种到天亮了!”我有些后悔,但一想到那即将到口的白米饭,也就没有怨言了。
我被指派在田埂上拉绳,用一根细棒量一下,再将绳桩插下去。人们步步后退,水田片片泛绿,人们的嬉笑声和青蛙的奏鸣声打破了子夜的寂静。
“记帐员来了没有?”
“没来。”
“要记人头称米上工分呢。你,小鬼,代记一下。”队长指着我说。
“没带纸笔。”
“回去拿呀!”我放下手中的绳桩,飞快跑回家,急冲冲拿了纸笔,回来蹲在飞蛾直扑的灯下,记着社员的名字。他们争先恐后地自报家门,唯恐遗漏。
夜深了,社员们有些倦怠了,有的打着啊欠,有的伸着懒腰,这时,队长开始做思想工作了:“再加把劲,一会儿就有白米饭吃了。”他又回头对我说,“你再去看看,饭烧好了没有。”我奉命前去探听消息。当我在半路上就大声报告饭已烧好时,社员们欢呼雀跃起来,队长见这情景,只得下令收工。于是人们蜂拥似地从田里奔跳上来。连脚都不洗,就飞快地跑回家去拿碗筷,早早地来到那户烧饭的人家。
一股沁人心脾的白米饭的馨香迎面扑来。人们拿着碗筷、小钵头。嬉笑声、吆喝声、碗筷撞击声,此伏彼起。“开饭!”一声令下,便一窝蜂地抢上灶头,奋力地将自己的大碗盛得满满的,再举过头顶,分开人群,挤到另一头去分得一勺汤豆腐,蹲到旮見头、屋檐下、石磨上尽情享用去了。大家狼吞虎咽,来回盛饭。锅里的饭不断浅下去,最后连锅巴也撬了个精光。在阵阵的饱嗝声中,人们满足地散去。
那天晚上,我摸着饱饱的肚皮,满足地进入梦乡。
--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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