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18日 星期三 多云 -3---9°C
晚上,老连队的一个群里,有复退的战士发了一些聚会的视频和照片。我一个个点开仔细看了,从丁点细节猜测着他们的名字。
复员后追随女兵到其家乡谋生的几个河北兵,携妻小回乡探亲,当年回河北原籍的几个同乡战士作为地主,在一个酒店设宴欢迎这些游子们。
当年像孩子一样的他们都长大了,有的,看着眉眼熟悉,却怎么也叫不上名字。有的,能叫上名字,却发现她(他)已全然没有了当年的模样。还有的,名字和模样都忘了,形同陌路。
那个在炊事班负责买菜的男兵,竟都已经谢顶了,一副中年人的油腻模样。记得他在部队的时候很瘦,有一次,晚上熄灯后偷偷跑出去见郑州来的“女朋友”,被抓住后关了禁闭。我让他在禁闭室写检查,他憋了三天没写出来。我沉不住气,让通信员打开门,过去看情况,发现稿纸上只写了几个字:指导员妈妈,对不起。那一刻,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仍故意板着脸,让他好好背条令条例,好好反省,好好写检查......
他入伍第二年时,父亲突然去世了,母亲也病倒了。参加完父亲的葬礼,从老家回到部队后,他一直失魂落魄般很沉闷。
作为失亲的重点战士,我关注他很多,也帮助他很多。他年底转了士官后,我还督促他报名参加大专函授学习,把高中学历提升一下。让他把每月的津贴费存起来,为复退以后找工作打基础。只记得他后来对我非常信任,还把他的津贴费交给我保管。复退的那年,他一共存了两万多块。
因为喜欢上了连队里湖南的一个女兵,他复退后,跟着女兵去了湖南。他刚到湖南时打算自己创业,用在部队时存下的两万多块买了一个充气拱门出租,也算是发挥了存钱的作用。他们俩后来在湖南结了婚,婚后生了个男孩。
当年复退的时候,视频上的这些小家伙们哭红了眼睛,信誓旦旦的说以后每年一定会回来看我。但他们走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生活,很多时候都不可能尽随人意。
在连队的那七年,我一直没有要孩子,他们都是我的孩子,都是需要我倾尽心力照顾的孩子,尽管这几百个孩子的名字,很多我现在都忘记了。
我突然感觉到衰老的可怕,他们都曾是我的孩子,那么熟悉那么懂事那么贴心,可我却忘了他们的名字,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很想在群里问几句话,问问这些当年的小不点们:你们都好吗?但我知道,只要开口,今晚的话肯定就说不完了,他们会拉着自己的儿女,让孩子们隔着屏幕喊奶奶......
女兵们都胖了,有的看上去比我都胖的多,让我有点想象不到。不知道她们是心宽体胖,还是压力胖?她们也都是中年人了,上有老下有小,一定也都很累吧!
一遍遍看视频的时候,我发现不知是谁家的男孩,瘦瘦的,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衣服,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手机。他很投入,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和热闹都与他无关。
我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这不就是我侄子的模样吗?家长如果现在不着手管,以后肯定也管不住了。真想立刻就和这几个复退战士联系,让他们不要光顾着自己嗨皮,眼睛里要有孩子,要关注孩子在干什么,想干什么......
他们复退离开部队应该是在2003年,是我在基层带的最后一批兵,到今年,我们已经20年没见了。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青葱,是一生中最美的年华。今天看到他们,突然有种儿孙满堂的感觉,心里充实而自豪。
他们笑着,我也笑着,他们喊着,我也喊着,隔着屏幕,隔着山水,我的心仍和他们在一起激烈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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