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的滋味

记得刚刚工作的时候，一次同事之间闲聊，说到自己最喜欢吃的菜。我想了半天说，我最爱吃青菜，遭到了同事们的一顿嘲笑。当时我是刚上班的小菜鸟，脸涨得通红，也不会分辨。不过，我事后想想，好像还真没有什么菜，能让我特别钟情，除了青菜。

因为妈妈喜欢吃青菜，所以我们家每天的饭桌上，基本上都会有一盘青菜。而爸爸在炒青菜的时候，总是会放生姜一起炒，让不喜欢吃生姜的弟弟，总是跟爸爸嘀嘀咕咕，是不是我们姓姜，就什么菜里都放生姜？

记忆里，经霜的青菜最好吃。小时候，在农村老家，冬天下霜之后，妈妈种的自留地里的青菜的叶子上会积满白霜。太阳升起，霜就化成了水珠，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去田里拔两颗青菜，大灶急火一炒，白色的菜梗，碧绿的菜叶，吃在嘴里，带有一股微微的清甜。

上小学之后，我们全家跟随爸爸到海南岛生活。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物质极端不丰富。虽然我们生活在部队大院，但是对随军家属的物质供应也比较差。为了解决平时吃菜的问题，大院里家家户户都开辟了小菜园，在里面种上西红柿，黄瓜，丝瓜，茄子等等。当时，吃得最多的绿叶菜是空心菜，把菜梗子去掉，只留菜叶，炒的时候放点猪油，油汪汪的很好吃。至于青菜，在我的印象里，是没有的。只记得有一次，妈妈写信请老家的叔叔寄来了青菜的菜籽，种下后，好不容易发芽长出了小苗苗，却瘦瘦的，稀稀疏疏，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品尝，一场大台风就把我家的小菜园淹了。台风过后，菜园里的小青菜，挣扎在黄色的泥水里，叶子浮在水面上，好不可怜。

之后，妈妈没有再在小菜园里种过青菜。她说，海南的天气太炎热了，不适合青菜的生长。就像有些人一样，离开故土去他乡，总会有点水土不服。妈妈自从去了海南岛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不知道她说这个话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自己。

在一个微风和煦的春天，我们全家离开生活了八年的海南岛，回到家乡。一下船，踏上家乡的土地，阳春三月，桃红柳绿。离开家乡时还在襁褓之中的弟弟，已经是一个调皮的小小少年，见了田野上大片的绿色的麦苗，讶异地直呼“这么多的韭菜”，引得周围的人一片笑声，也让来接站的叔叔与爸爸绽开了笑脸，冲淡了兄弟俩多年未见的激动与伤感。

中午，叔叔婶婶准备了丰盛的酒菜。妈妈看着一桌的鸡鸭鱼肉，向婶婶提了一个要求，再炒一个青菜。妈妈说，好久没有吃到家乡的青菜了，真的很想呢。虽然才经过长途旅行，可是妈妈似乎并不疲倦，她带着我们姐弟仨，去看我们住过的房子，在曾经的自留地里指指点点，与闻讯而来的乡邻热情寒暄。面对着家乡熟悉的一切，妈妈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年轻的模样。

当年爸爸从部队转业的时候，有好几个选择，有的是很不错的机会。可是，爸爸都没有理会，还是回到了老家。我长大后，曾经不解的问他。爸爸说，傻瓜，哪里有家乡好呀，有机会回来，还是要回来的。

从海南岛回来后，我们每一年的春节，都会回启东老家，跟奶奶一起过。大年初一早上，奶奶必定会烧一个菜，青菜豆腐，寓意清清白白。刚从地里拔出的青菜，烧得翠绿粉嫩，卤水豆腐清香扑鼻，在一众荤菜的簇拥下，像一个小家碧玉，清秀可人，让人喜爱。奶奶过世后，爸爸延续了这一习惯。

光阴荏苒，岁月无情。现在，爸爸妈妈都离开了我们。每年春节的大年初一，我也会烧青菜豆腐这道菜，可是却似乎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