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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宫阿夏(上)

云宫阿夏(上)

作者: 丛小渔 | 来源:发表于2021-04-29 18:27 被阅读0次

    “阿夏姐姐,你真美。”小丫头双喜一面为我梳着发髻,一面夸奖我。

    我笑笑没说什么,只是任由着她为我梳头。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梳妆台上,很惬意,也很温暖。

    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确切来说,是我被送上驸马床上的日子。

    我叫阿夏,当朝长安公主的贴身婢女。我认得公主的时候只有十岁,那年我刚刚进宫,我是犯官之女,按照律法进宫为奴的,终身不能脱奴籍。

    那天,也有这样好的夕阳,我跪在地上擦拭着地板,不小心撞上了刚刚跑出来的长乐公主。

    手边的污水弄脏了公主百蝶穿花的长裙。我被姑姑责罚。我顶着日头,跪在碎石瓦片上,饥渴难耐。

    没想到,看似娇弱可怜的我,居然得到了公主的怜惜。而我也正式地进到了公主所居的云宫,成为了她身边的三等丫头。

    长乐公主是位绝色佳人,在宫中有目共睹,又是皇后嫡出,自然是天之骄女。我看着她满眼星河的样子,心里为她高兴。小时候,我常常想,女子就应该活成这样,然而,贵贱有别,我只是最卑微的宫女。

    我原本姓夏,名唤未央。太常令夏祁之女。公主不愿意让我想起以前,便给我改了一个名字,唤我阿夏。

    公主因我颇通诗文音律,便让我做了二等宫女,在她身边伺候。公主虽然是天之骄女,可是,日子却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轻松自在,公主颇通音律,琴棋书画更是个中翘楚。

    我看着公主长大,我看着小我两岁的公主长成亭亭玉立的佳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护着公主。

    公主渐渐地大了,并不愿意在闺阁里面只做一个寻常女子。她喜欢去策马,喜欢跟皇子们一起射箭打猎。

    前年夏至的时候是公主的生日,公主满心欢喜的拉着浇花的我,笑着对我说了一句“阿夏,你知道吗?它的眼睛真好看,就像天上的月亮。”

    我知道公主说的便是名满京城的兴国侯江博安之子。那个年少将军,不仅少年有为,建功立业,长得更是潘安之貌。

    渐渐地,公主与我谈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会跟着公主偷偷的去看这位江公子。

    那天,天下着雨,我抱着宫里新做的点心,和一束玉兰花,替公主给江公子送去。

    他笑意温柔的跟我道谢,只说了一句:“天凉,,姑娘快回去吧,告诉公主谢谢了。这东西以后不要再送。”

    我没有见过这般温柔的男子,即便是太子爷,也是严肃的样子。

    他一身蓝色便服站在雨里,却不染污泥。让我真正想到了一个词,便是温润如玉。

    我低着头,含笑跟他行礼,守着奴婢和主子之间的规矩。但是,午夜梦回,我却还是想到了那深深的笑容。

    我莫名奇妙的微笑,让一起的坠儿愣了下,问我是不是看上了哪个侍卫太医什么的?

    我低头不语,许久才说了一句:“你这丫头又胡闹,让公主知道,只怕又有得闹呢!”坠儿看看我淡淡地也就算了,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从公主的只言片语里,我知道江公子如今得皇上器重去了琴州。

    公主没有再说些什么?偶尔有书信往来,公主也并不瞒着我,还当着我的面与我分享。看着那一篇洋洋洒洒的文字,我便知道他与公主情深意笃,而我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我的心事,始终不愿意说与他人。与公主我也是三缄其口。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只是会徒增伤心难过而已,至于其他的总不好多说。

    很长的一段时日,公主总是坐在秋千上,偶尔发呆傻笑,又或者看着镜花镜里的自己笑着问我一句“阿夏,你看我美吗?”

    彼时,我总是会说“公主国色天香,自然是最美的,你是奴婢见过最美的姑娘。”

    笑笑言语没烧,今晚事效益风情,他总是说行之最爱的便是海棠,只是如今已经过了海棠花开的时节。

    行之,是江公子的字。我心里很清楚,看公主如此这般亲昵的唤他,我便知道,我终是输了。

    我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初雪的午后。我随着公主从皇后宫中回来,天上飘着雪,走在石子路上吱吱呀呀的声响,我嘱咐太监们小心抬轿,不要颠着了公主。

    只是没想到,这薄薄的雪打湿了我的绣鞋,我低头整理的功夫,却发现公主的软轿已经停了。公主笑着跟眼前的男子说话,那是公主心心念念的行之。

    他一身玄色衣裳,披着一件黑色大氅。漫天飞雪染白了他墨色的头发,他丝毫不在意站在那里,与公主笑着说几句,言语间,却是化不尽的温柔。

    直到公主低声唤我,我才从他手上接过他送给公主的锦盒。

    他指尖微凉,触碰到我手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有些醉了。他低垂着眼眸对我说了一句多谢姑娘。语气温润和善,但是早就没有了刚才的温柔。

    公主只是吩咐让他快点离去,毕竟天凉了,我随着公主回到了宫里。天气冷,我吩咐小丫头们点好地龙,又仔细的看着在公主的手炉放上上好的炭。

    我打点好这一切,公主已经换了家常的衣服出来。玫瑰紫色宫衣,温柔里又多了几分疏离和清冷。

    公主的美向来都是张扬肆意的,如此低调的颜色,让我有些奇怪。而后又想到公主时常说过江公子最爱这淡淡的紫色。

    “公主,奴婢已经准备好了,快暖暖。奴婢吩咐厨房做了一碗银耳红枣羹给公主。”我笑着回一句话。

    公主含笑拉着我在他身边坐下,然后对我说了一句:“幸亏有你这宫中上下打点的,如此妥当,若不然也不知道怎样人仰马翻呢?你放心吧,我终究不会让你在这宫里孤老此生,我知道你的情况,我会准时奏明父皇,让你25岁的时候可以跟寻常宫女一样出宫嫁人。”

    出宫嫁人从来没有想过的,也没有想过公主居然如此为我筹划。我原是罪臣之女,能够活着已经是天家恩典,怎么还敢奢求什么别的。

    看着真诚的笑意,我又想到了我对江公子的心事,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

    公主看我红红的脸,只是调笑了一句“果然女大不中留,你快离了这里。日后若有什么好的,我一定为你留心,一定给你选一个貌若潘安才过子健的少年郎。”

    坠儿衣裳进来的时候,笑着对公主说了一句,“公主还操这个心,您是不知道阿夏姐姐这般模样多少人惦记着,瞧瞧这院子里不就现成的有一个。”

    我跟着坠儿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看见,在一旁的李彦霖。那是我的旧时,你是老乡,最重要的是她如今是云宫的侍卫。

    我进宫多年,他对我我是知道的,他与我,终究不是良人。尽管世人都说他文武全才,而我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一抹醉人的温柔。

    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李彦霖家世平平,他父亲也不过是个六品小官,说起来,能够有这样的归宿,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了。

    他总是偷偷的送我些东西,公主也是知道的,以及市卖的胭脂水粉,又或者是一些小的布匹。我在宫中多年,什么金玉珠宝没见过,然而他的小小心意,却让我一时间有些犯难。

    云宫人尽皆知他对我的情意,如今就连公主也明白了一二分。我有些害怕,甚至有些紧张,我害怕公主真的一下子把我许配给他。那么,我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公主,不要开奴婢的玩笑,奴婢是罪臣之女,终究是要宫伺候公主一辈子的。奴婢也不敢耽误了李大人的前程,还请公主开恩,不要让奴婢出去,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公主。”

    我郑重的跪在地上,跟公主磕头。长乐公主愣了一会,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认真的模样,她不强求,只是笑笑,然后说一句:“随缘吧。”

    我这才展露笑意,我知道公主不会再逼我嫁人。我也不会因此而被放出宫,毕竟,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但是,如今却真真正正的不想出去,不仅仅是为了公主,还为了……

    “还日日跟着公主,难道公主嫁入兴国侯府的时候你要跟着不成?我看你这小丫头啊,就是口不对心,还不跟着李大人去。”掌事宫女云姑姑笑着调侃了我一句。

    一句兴国候让公主红着脸,也让我无地自容,不知不觉我还是会想起那个男子,那个玉石桥上对我微笑的男子。

    公主和兴国候府的事情,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调侃一句,公主倒是有些不自在,说我们胡闹。

    众人知道公主的性子,虽然说公主随和,但是尊卑有别。一时间也不敢胡说什么。众人看公主乏了,也就散了。

    农历九月十七是太后生辰,自先帝去后,太后一心礼佛,一应宫中俗世都交由皇后处理,因此太后生辰也只是受了晚辈们的礼也就罢了,公主跟在在太后宫中行了礼,就说去御花园逛逛。

    小丫头坠儿年纪小,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只能让坠儿先回去,我跟着公主一路走来。走过长长的长街,才到了御花园中。

    御花园风景虽然别致,可是十几年的光景终究也没什么看头,公主只是一个人站在树下发呆。

    影壁墙上映着的是枯萎的紫藤,公主最爱的便是这个。公主说牡丹虽好,却太光艳夺目,终究会被人夺了风华,还不如这紫藤浪漫温柔,却有了几分别样的灵气。

    我虽通诗文,可是对公主的话,还是有些不理解,只是淡淡的笑笑,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没想到因今日太后生辰,外臣也会到此,当然,这里边包括永安公主的驸马陈青平。

    永安公主远温贵人的女儿,在宫里也不受宠,更何况温贵人死后,公主的地位更是不如从前,只是年纪大了,才选了丧妻的陈清平为驸马。

    陈驸马如今在翰林院住些杂事,不过是照顾面子给的闲职。

    永安公主和长乐公主不同,永安姿色平平,又因陛下的不理会,诗文书画也不是十分出众。陈家再怎样也是书香世家,因此,每每对于这位公主总是颇有微词。

    陈清平走过来的时候,公主正在树下发呆,我一时间有些愣住,但是又想着毕竟是实在亲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只能在远处瞧着……

    我远远的站着,竟也不知公主与他说了些什么,他就胡乱的跟公主动起手来。女人都蠢,群峰满对长乐公主有别样的心思,听外头的小丫头说陈驸马经常在云宫附近转悠,原本以为不过是谣传,如今竟是真的了。

    公主毕竟不是文弱女子,她习武练剑不输男儿,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清平,自然不是对手。陈驸马被公主的一巴掌彻底清醒过来,只是跪在地上请求公主原谅。

    公主受此奇耻大辱,怎可轻饶?并特意吩咐人请了永安公主来看永安公主如何办?

    永安公主的性子虽然温和,可是她一生在宫中无依无靠,能够依靠的也只有陈驸马我有些紧张,若是她反咬一口,公主该如何自处?

    没想到永安公主来时还带来了跟公主素来不睦的景妃娘娘。永安公主听着陈驸马的一番说辞,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没想到这陈驸马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是我们公主勾引,他才做出这种不有违人伦的事情。

    我不过是个卑微宫女,原本想为公主辩解什么。然而,永安公主哭着闹着要拿着公主去见陛下和皇后……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永安公主这样一闹,宫里更是传言四起,有人说公主居然惦记着姐夫,真是无羞无耻。

    更有人说公主想坐享其人之福,爱着江公子又想着陈驸马,这让原本受宠的公主成为了风口浪尖的人物。

    皇后处置了的宫女太监,可是事情已出,也不是打骂人就可以解决的。

    公主性子刚硬,但是面对这样的歧视,也不好辩解什么。只是默默的呆在宫中,说的最多的必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永安公主一时间风头无两。宫里的人都说永安公主温柔大度,最是体贴姐妹的。就连自己的驸马做出如此事情也可以原谅,相比之下,长乐公主就不是那么好相处了。

    为平息众怒,皇后责令公众不许提起此事,然而宫墙内外哪有什么秘密可言?一时间,长乐公主勾引姐夫的事情,居然成了宫外说书唱戏的戏文。

    虽然有些书先生给它编到书里,说的那样天花乱坠,原本不过是一件小事,居然被传成了宫中秘闻。

    这日下午我正在屋子里面剪窗花,看着睡着的公主,我有些紧张,也有些心疼,那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女子啊!看着她眉宇间淡淡的愁容,我有些紧张,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而皇后宫中的苏姑姑却急忙跑来让公主去大殿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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