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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的影子

空地的影子

作者: 安心乔 | 来源:发表于2017-11-14 08:48 被阅读38次

          他是什么时候上车的,我一点也不知道,总之,也不知道是我喝醉了酒,还是他来得飘忽,我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就好端端的坐在我对面的铺上,脸上挂着蒙娜丽莎一样的微笑,亲切而熟悉地望着我。

        我很有点理所当然的对他说,我想吐。

          我的头有点晕,他忙不颠的从中铺上把我的枕头、毯子取下来,顺手把毛毯垫在枕头下放的妥妥贴贴的,一边说着:“躺会儿就好的、躺一会儿就好的”。我向他微笑了一下,就心安理得的躺在铺上,晕晕呼呼地和他说着话,他就催我,“闭上眼睛装会儿也好。”我的眼睛好听话,真的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少时间,我就睁开了眼睛,他大概饿了,正坐在对面的铺上泡方便面,看我醒了,就问我“你要不要吃?”我说“我不要吃,我有点想吐。”他忙不颠地站起来,扶我去卫生间,他扶着我艰难的穿过走道,耐心的等在旁边,我在卫生间折腾半天,他一直在门口等着我出来,扶着我回到铺上躺下。

    “你好受点了吗?要不要喝水?”

    “杯子不知丢那里了。”我说。

    “要不要用我的杯子?”他把杯子递给我,一边说我没有传染病。我感觉自己好受多了。我发现他喜欢说要不要,就有些调侃的问他:“你要不要吃荔枝”他说,“荔枝吃多了要上火的。”“朋友给的新鲜的荔枝,不好推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转过来坐在我的铺上,彷佛守着一个需要他照顾的病人。

          一阵困意袭来,我就迷糊着了。在火车哐当、哐当的节律中,我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我是在童年。我家住在县中学的墙外边,我和小伙伴们爬在学校破烂的墙头上,听里边的批斗声、喊杀声、吵架似的唱歌声。我的父亲领着一队人在操练,每一个人手里举着一杆红缨枪,唱着“说打就打,说干就干,练一练手中枪,举个手溜弹,瞄得准来投一投得远,练好本领准备战,不打倒反动派不是好汉,打出个样儿叫他看一看。”看烦了,我们就从墙头上爬下来。从墙头上下来,我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的钱丢了,一毛钱,五个钢崩,一个也不见了,小朋友们都跑掉了,我一个人站在墙根下哇哇大哭起来, 我正哭的时候, 哑巴夫妻过来了。哑巴夫妻住在村子东头,如果你嘴一动,他们说你是骂他们,你要是眼睛一动,他又会说你瞪他。你要是冲他笑,说你嘲笑他们。他们又是哑巴,你给他们没法解释。孩子们一般采取的方法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哑巴丈夫可以含糊不清地说出别人能猜到的意思来,哑巴妻子却只能叽里咕噜,巴掌大的一个小地方,遭遇哑巴夫妻,躲过今日,躲不过明日。哑巴夫妻手拉手走了过来,我在跑又跑不掉,躲也没法躲的情况下,急中生智往路边的土墙根下一躺,然后闭上眼睛。这对哑巴夫妻看我睡在路边,吓得大气也不出,简直乐坏了,两个人叽里哇啦的比划“说笑”一通,才走开了。后来,小朋友们知道这件事后,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睡路边”。我的哥哥们看见我回来,就喊“睡路边”回来了。他们一喊,我就哇哇大哭。

        我在梦中把童年像过电影一样过了一遍,醒过来,呆呆地看见一个人坐在我的边上,他在读着一本什么书,我在朦胧的灯光中看着他,那轮廓,那身影,那被灯影照射的神态,都是我在梦里多少次出现的情景。我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坐在我旁边的这个人仿佛与我是多年故交。常常一个人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我,有了同行者,有了照看我的人。

    你梦见什么了,听见好像在哭?

    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在哪里?

    陕北。

    为什么哭呢?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哭,所以梦里也是那样。

    梦见什么了,给我说说。

    好多,总是几岁时候的事情。

    你是在那个地方长大的吗?

    不是。69年,我爸响应党的号召,把我们家从县城迁到陕北农村“安家落户”的。

    我记得十几辆小毛驴车载着我们全部家当,在盘盘绕绕的山道上走了整整两天才到了那个叫杏林湾的村庄。

    那个时候,你几岁?

    那时我才5岁。那个村子叫杏林湾,我在那儿待了10年。15岁的时候,我家落实政策回了城。

    那10年的生活对你影响挺大的吧?

    也说不上,但我总是会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

    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你感兴趣吗?

    当然。

          那个村子虽然叫杏林湾,但杏树并不成林,每家每户倒是有那么几颗,管自个儿家孩子吃杏不存在问题的。除了我家是刚落户没有之外。对别人家的杏树我简直是羡慕的要死。虽然那个时候用一毛钱买一升杏子,足够我吃一天的。当时农村卖粮、卖水果都用升子度量。但总归不能解我的馋。想想挺逗的,十几年后,我有一次晚上做梦还是住在那个叫杏林湾的村子,蹲在杏树底下和主人家的孩子一起偷吃杏子,从梦里醒来,还是满口的酸水。

          记得有一年,我的父亲下乡回来,买回一麻袋杏子,这可大大的过了我的瘾。但在我的记忆中,我并没有怎么吃杏子,而是将杏子一个个扔在土炕各处,以及和炕紧相连的灶台上。等我从外边回来,发现我扔在各处的杏子被拣了个一干二净,于是又很耐心的将杏子扔在各处,按照别人家的样子。当我刚把杏子铺排好,又准备玩去时,我的姐姐进了门。她看见散落在各处的杏子有些纳闷,“咦,怎么我刚收拾干净,炕上怎么又有这么多的杏子”。她爬上炕准备拣杏子时,被我喊住了,“这是我专门扔上去的!”这可把姐姐气坏了。她一边收拾,一边骂我。晚上,母亲收工回家还没有放下肩上的锄头,姐姐就开始告我的状,母亲抓起一个扫把,就要打我,嘴里还不停的骂着:“你还怕你老娘没累死”。没想到,我的一句话就把她定那里,“别人家的炕上都扔满了杏子,就咱们家炕上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那么好玩,太有意思了,好像是你编的故事。

          其实生活远远比文学要生动的多。有的事情真的是作家编不出来的。我有个哥哥外号叫“酸饭拌疙瘩”,你是大学老师,你能猜得出来这个绰号是怎么来的嘛?

    猜不出来。

    发挥一下你大学教授的伟大的想象力吧!

    讲给我听吧。你叫“睡路边”,他叫“酸饭拌圪塔”,我的舌头都拧了。他是南方人,把这几个字说得像外语似的,把我都逗笑了。

    我们家住的那个村子是当时“农业学大寨”的典型,算是当地的富裕村。当时村里实行的是人头和公分相结合的分粮制,我们家7个孩子都还小,只有我大哥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人头多,公分少。所以日子过的还是挺艰难的。我的母亲以极度的精打细算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活。记得那时,我的母亲每天中午下地干活回来,熬一大锅粥,往灶台上一放,就又忙着和农村社员“战天斗地”去了。我们放学回家,灶台上的饭不凉不热的。谁饿了就舀上一碗吃。冬天还好说,夏天就惨了,一锅饭搅来搅去的,就发酸了。到了第二天,母亲就把剩下的饭加水稀释,当作“锅底”,再拌进去面疙瘩,用温火煮10分钟,然后在上面浇上油泼辣子,吃起来又酸又辣,很有味道。饭好了之后,他总是给别人家的孩子炫耀我们家吃的是 “酸饭拌疙瘩”。邻居家的孩子被他说得直流口水,见他来了就叫他“酸饭拌疙瘩”。长大以后直至今日,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饭已经变质到酸如米醋那样一种地步,竟然我们吃了既不拉肚子,又不中毒,这实在是一个难解之谜。

    你们家的生活和小说一样。太有意思了!

    真得有意思吗?

    真的,挺有意思的,你真的可以写小说,好多场景我是想象不出来的。

    “你呢?那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想听?”

    “想听。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也该你了”

          我的故事比较简单,我串联过,下乡插队,说起来,我还到延安长征串联过呢?我们的组织叫从韶山到延安。

    是吗?忘了是我几岁的时候,一队来串联的红卫兵路过我们村子,其中一个病了,在我们家住了几天。

    不会那么巧吧? 不过,也挺怪的,我一见你,就感觉你挺熟悉的。我想想,你妈妈个子不高,家里有一个女孩子,还有一个小男孩,你妈为了给我补身体,杀了一只鸡,那个小姑娘舍不得,拼命的哭。

    应该是我吧,那个时候,我恨死那个红卫兵了,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兔子和鸡,每次杀鸡和兔子,我都会伤心地哭,我妈老说我是鸡或者兔子转世的。

    那个病了的红卫兵应该就是我吧。

    不会吧,我妈真的挺神的,她经常说一句话,不要怕别人欠下你的。还真是的,她那个时候照顾了你,几十年后我们俩竟然在这儿碰上了。

    我那时病了,又水土不服,要不是你妈照顾,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对了,你那个小弟弟,他也长大了吧?

    他死了。8岁的时候,食物中毒死了。

    啊,怎么回事啊?

    那年秋天,邻居大婶给我们家送来一大碗桃子,我妈不舍得让我们吃,我和我姐、我四哥一人只准吃一个,别的都让弟弟吃了,没想到,他到了学校,就拉肚子,上吐下泻,送到了当地的一个乡镇医院。晚上,值班医生给打了一针青霉素,打完针就开始口吐白沫,就这样走了。这本来应该算个医疗事故,可那个时候人傻啊,可惜我弟弟啊!死的时候想喝口糖水都没有!

    你妈妈呢?她老人家还健在吗?

    她在,我弟弟走了之后,我妈受了很大的刺激,后来身体就一直不好,现在已经不大认得人了。

    那你呢?

    那时从延安回来,我就插队了,我插队的那个村子,就是刘少奇的故乡。

    我去那里采访过,写过一个纪念刘少奇的文章,伤害无痕。

    说的什么?

    就是说,大概有这么几句:我们这一代人什么也没赶上,又什么都赶上了!我们这一代似乎很幸运,文化大革命时我们正在出生,高中毕业时上山下乡已经结束,我们的履历中没有可据历史记录的伤痕,在刘少奇肉体被消灭,灵魂被平反之后,我们只能在心底默默哭泣。承受我们被欺骗、被扭曲的伤痛。因为我们身上无痕。

    我不这么理解,一代人又一代人的悲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幸运。排除个人命运的成分或者个体局部环境的因素,每一个时代的知识分子都很苦闷,大唐王朝空前的繁荣昌盛,李白还是感慨行路难。我想抱怨永远不是一个人对时代、对社会的态度,我想说的是,好多东西不是我们自己能够把握的,比如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那都是上帝说了算的事,但在这生死之间的这个过程,我们能够把握的就是尽自己做人的本分。

    你怎么成了大学老师?

    79年恢复高考,考上了。毕业留了校。

    突然在那么一瞬,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无言的沉默气氛让我心里有一种非常踏实的感觉。

    给我讲点笑话吧?

    我不会讲。

    老师连故事都不会讲?

    我是大学老师,又不是幼儿园老师。

    “不吗,就得讲。”我发现自己突然学会了撒娇。

    好吧,我给你讲3个笑话,我讲完了,你也得给我讲一个。

    真的?

    真的。

    我讲完了你不许耍赖。

    不会的。

    我给你讲一个某领导的故事:

    有一次,马拉多纳、歌手毛宁和某领导3个人要出关。恰巧,这几个人都有点马大哈,忘了带护照。海关人员鉴于这3个人的特殊身份,不放他们过关吧,担不起这份责任,放了他们吗,又怕万一这几个人是假冒的。就出了个主意说:“你们每个人表演一个节目,验证一下你们的身份。”马拉多纳拿作了一个漂亮的踢球动作,海关人员马上恭敬地说,“哇赛,好酷啊,尊敬的马先生,您请。”歌手一上来就幽默地说了一句,这一张旧船票是否登上你的客船?海关人员急忙拿出本子说,劳你的大驾,给我签个字吧。某领导一看急眼了:“那我什么也不会怎么办?”没想到,海关人员说,“走吧,走吧,就是你了,除了你还有谁什么也不会?”

    这个不好笑,另讲一个。

    再讲一个,还讲某领导?

    还讲某领导。

    有一年“三八”妇女节,全国妇联主任陈慕华邀请某领导即兴讲话:某领导有个习惯,讲话前,必须把稿子念三遍,可这次任务紧急,没来得及看,再说给妇女同志讲话也简单。某领导一上来就念到:“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是妇女同志的节,日妇女同志们都很高兴!”底下的一位女同志骂开了,这领导是个流氓。没想到她的话还没落地,某领导就念到:“括号,此处可能有掌声。”

    这个比你刚才讲的那个有意思。接着讲。

    有一年春节,某领导到北京京郊一个精神病院看望精神病人。表示一下党和政府对精神病人的人文关怀。院长接到通知后,心里没底,万一病人犯病伤了某领导怎么办,召开院务会紧急研究决定,给每个精神病人注射一支麻醉药。下午,某领导一行精神抖擞地来了,院长通知某领导秘书,麻醉药效持续10分钟。某领导讲话的时候,病人们一个个歪着脑袋,流着口水,听的津津有味。某领导高兴了,说,这不是很好吗,我讲话从来也没有人这么认真的听,那我再讲10分钟,这时麻药劲过去了,一个女病人醒了,嘴里嘀咕道:“新来的,傻B!”

    还没等他讲完,我就笑得不可开交。胃疼。

    你一笑挺好看。

    黑呼呼的能看见什么,还好看呢。

    真的,朦朦胧胧的,你一笑,你的脸蛮生动的。

    “有一个人也这么说过,” 他的话触动了我的回忆。

    是你先生吧?

    不,是我的初恋。

    他怎么说的?

    我有一次问他,我漂亮吗,他说不漂亮,丑吗?他说不丑,一般?他说不一般,你的脸一笑挺生动的

    他是干什么的?

    诗人。

    后来呢?

    没有后来。要讲起他的故事就长了,我给你讲笑话吧。

    两个乡镇干部到下乡去,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创收。在一个名叫人咬狗的村庄遇见了倔老头和他的倔驴。这时候,倔老头把倔驴拴在一棵树上。毛驴正好咬伤了树皮。两个乡镇干部就走上前去对倔老头说,毛驴咬伤了树,罚款50元。倔老头一生气,抬起脚就给了毛驴一脚,一边骂到:你这个倔驴,你以为你是乡镇干部呢,想吃谁就吃谁呢,毛驴挨打,疼得四只蹄子乱崩,倔老头一看更生气,你这头倔驴,你吃完还想跳舞呢,又上去给了毛驴一脚,毛驴疼的大叫起来,倔老头又骂开了,你这个臭毛驴,你跳完舞还想卡拉OK呢?上去又是一脚,毛驴疼得大汗淋漓,倔老头又骂开了,你这个臭毛驴,你卡拉完还想洗桑那浴呢,上去又是一脚,倔驴疼的卧在地上,倔老头又骂开了,你躺在地上不走,你以为你是乡镇干部呢,还着等车来接你呢!

    他哈哈大笑说这个故事蛮有意思的。可以称做是小说话小品了。

    你好像很喜欢用有意思这个词。

    有意思这个词本来就很有意思。真的,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的老师讲课时提到每一个作家,夸他们的话都是三个字,不得了,我们就叫他“不得了”老师。

    你上车时,我看见你带个琴匣?

    是一把二胡。

    你会吗?

    好像会。民族乐器我都能来两下。”

    真的,你专门学过吗?

    我那有那运气,插队时,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呼啦几下,当时,我们村上有一个人二胡拉的蛮好的,我跟他学的,也算是有名师指教了。我的二胡拉的蛮专业的。

    我也喜欢听二胡,我不懂音乐语言,有时候觉得音乐能够表达自己的情绪,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听《江河水》,觉得有一个人和你一起哭,心理上就得到一种安慰。

    你的感觉很好,音乐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能够抚摸你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记得有一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即使全世界人都背叛了你,音乐也会固执地守在你的身边。我插队的时候,日子过得蛮苦的,要不是有音乐伴着我,我都不知怎么熬过那漫长岁月的。

    我忘了问你,你刚才看得是什么书?

    《圣经》。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读《圣经》?

    简单的说,了解西方文化读《圣经》是一个最直接的方式。除此以外,它可以使人类灵魂的沉沦得到某种意义上的救赎?

    挺玄的,

    不玄。比起中国的老庄哲学,我觉得它更入世一些。当然也是在某种意义上。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看看。

    现在几点了?

    “你猜?”

    赢钱?

    不,弹奔头。

    1点零5分。

    12点55分。

    不对,现在1点半了,你错得多,你输了。

    他作出一副要狠狠弹我一下的架式,把我的头发轻轻地捋上去,虚张声势地说道:“准备好,我要弹了”我闭上了眼睛。他却轻轻地吻了一下,而我只是感到一滴凉凉的水滴滴在我的额头上。

    我要下车了。

    你知道这会儿我想什么吗?

    说。

    我希望火车出事。

    别瞎说,我要下车了。

    你会和我联系吗?”

    肯定。

    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你相信我。我快要下车了,我下车后,你头朝那头睡,把你的包带套在胳膊上。”

    “我们还可以再见吗?”我又问他一遍,

    当然。我说过了,肯定的。

    他象大人哄小孩似地在我头上拍了一下,但很轻,我几乎没有感觉,似乎像羽毛在我的头上划了一下。

    “你真是个小孩子,这本《圣经》送给你吧,情绪特别低落的时候,读一读吧,或许能给你一些启示。”

    他转身走了,我真的象个孩子似地爬在窗户上,脸贴着车窗玻璃,看着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回到北京,一直没有他的音信,有几次想给他打电话,可话筒抓到手里又放下,想想算了,也许这是我人生中一个最美好的梦。就让它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吧。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就给他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那个小姐用甜蜜的声音问我找谁,我说找罗教授,她说罗教授走了,我问他走哪里了,她很奇怪,又说,她不是出差了,是走了,我还是不懂,他到底走哪里了,她看我那么懵懂,只好很直白的对我说,他死于一次列车脱轨事故。我蒙了,难道真的让我给说准了。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她说两年多了吧,不会吧,两个月前我还见过他。对方在电话中大叫了起来,见鬼了,还没有等我醒过神来,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段火车上的艳遇,竟然演绎成了一个鬼故事。我不能相信、恍恍惚惚。

    每天上网,我还是忍不住想给他发个电子邮件,一时想不起和他说点什么,就抄了《廊桥遗梦》上罗伯特写给弗朗西丝卡的几句话发给他:

    “在一个混沌不清的宇宙中,这样明确的事只能出现一次,不管你活几生几世,永不会再现。”

    以后的一段日子,我每次上网就把这个同样内容的邮件重发一遍。

    几个月后,我终于收到一个电子邮件:

    尊敬的女士:

    我在我丈夫的信箱里,收到你同样内容的邮件许多封,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以万分悲痛的心情告诉你:我的丈夫在1997年7月9号从武昌开往广东湛江的416列车的脱轨事故中不幸遇难。你不要再给他发信了,他已去了天国。我不想知道你与他的故事,也不想知道他在生前是否伤害了我,这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离开了我们,我和我的女儿永远怀念他,相信你也会。

    1999年7月9日

    读到这里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找到了当时报道这次列车脱轨事故的所有报刊,我在字里行间寻觅着他的信息,我深深的记住了那个不引人注意的名字:茶山坳,我竟然发现,我和他说希望火车出事的那个地点,根据火车时刻推算就在附近。

    在两年前我们相遇的那个午夜。

    他到底是否出现过,成了永恒的问题,我的思绪始终无法释怀,后来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存在过,因为有一天我觉得自己也不见了,在空地上只留下长长的影子,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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