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丽江雨夜

彩云之南的黑暗与雷电齐压下来，让我知道丽江有的不只是明媚和温柔。

我最喜欢这样的夜，不那么宁静，却孤独，酣畅淋漓……

屋檐上一串儿雨滴掠过我的眼睛，落在青砖之上，碎成缤纷的异呓语。迎面，芬芳扑鼻。随即乐曲紧促起来，这使我想到马来半岛海滨沙滩上呼朋引伴的绿海龟，先由一支侦察龟探路，然后鱼贯而出。不同的是这雨不紧不慢，没有丝毫如海龟那样争先恐后的意思。

我缩在屋檐下，望着正对面半明半昧的灯光闪烁，像是一串错落有致的音符。小店里一位高大的中年男人坐在自己脑袋下面，望着我，也许是望着我头上的屋檐和从屋檐流下的雨滴――这无从所知，我只看到他似有若无的上扬的嘴角，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眺望的远方是诗的田野，还是屋檐下的苟且，也许他早看穿了旅人的心，于是痴痴地拍打他心爱的手鼓。

他拍打他的手鼓。渐渐地，他手中的音符簇拥在一起，聚成一阵阵浪花，洗涤我的心岸。

“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望着他的，望着我的眼睛。

我猜我看到了他曾经蔚蓝的天和天边的旷野，在旷野上他迈开步奔跑，追逐落日的余晖。

他那时不是一个人追赶太阳，他曾经不那么孤独，因为有一天路过田野的时候他发现一只蜷着身子的毛茸茸的小狗。他叫他乐乐，是为了它像他一样快乐。他带乐乐回家，决定抚养他，可家人根本不同意养狗――家庭的贫困已经多不出一口饭来喂养它，他不忍心将它丢弃，就把自己稀得可怜的粥分给乐乐。

他十岁生日的时候，母亲做了一碗鸡蛋挂面。他将鸡蛋切成两半，分一半给乐乐，它咀嚼几口就把鸡蛋咽下。他将另一半鸡蛋放在嘴边，看了看乐乐――它摇着尾巴，张开嘴，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咽了一下口水，把鸡蛋放回到地上……

他11岁的时候，家里人决定进城做生意，他为此兴奋地追逐着鱼余晖跑了很远，乐乐和他一起跑。他们翻过了一座山，直到夜晚才回家。

那一夜，他淋了雨，不紧不慢的雨。

酣畅淋漓。

他那么开心，因为以后自己和乐乐能经常吃到鸡蛋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汽车，他红着脸，听到汽车发动机的轰隆声。可是就在他抱着乐乐上车的时候，售票员伸出右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对不起小朋友，宠物不能上车。”售票员说，可她说话的语气没有一点儿抱歉的意思。

他失望的仰视天空，“下雨了。”他说，可是他没有躲到屋檐下，他的泪水和雨水交融在一起，他的哭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混响着。母亲抱住他，他看了看乐乐――它摇着尾巴，张开嘴，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听到什么声音――是司机在催了。

这一次，他没有放下抱着母亲的手。

他背叛了它。

……

雨还下着，手鼓也还响着。

我想，他也喜欢这样的雨夜。那一夜，他和它就在这样的雨中追着希望而去，满载美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