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牙

上午从驾校回来，坐在公交车上，突然泪如雨下。

若是这个世界上，有一味药叫做后悔药，买到可以让自己回到追悔莫及的时刻，我愿意荡尽身家，愿意挨一顿打，愿意被唾一脸浓痰。怎样的羞辱我都能忍，只要我能够回到那一刻。

凌晨两点半醒来，起床拖地，把那颗带着牙根的小牙从杯子里拿出来，清洗了一下，放进我的钱包里。我希望我能够持续疼痛，这样，我以后会细心一点，周全一点，让这样心碎万万遍的事情，不再发生。

周六下午，我趁宝宝睡着，去驾校练了一下午的车。

五点驾校教练收车。我坐车返回单位附近，去进口超市给宝宝买了一个水杯。他原来的保温杯被他咬烂了吸管，不再好吸水。

五点四十，我买到东西返回。大概六点多一点到家。

宝宝刚醒。

奶奶给他穿好衣服交给我。我抱着去了客厅，放在茶几旁，让他自己玩小车。我去读我还没有读完的水杯洗涤说明。说明没有到手。宝宝已经痛哭起来。我赶紧转身。宝宝缓缓仰躺在地上，嘴巴张开，右边原来有颗小牙的地方，是个小洞。

奶奶痛骂我。我问她，这怎么办？

她说，还能咋办？只有等他长到八岁自己扎牙。

宝宝哭得脸都红了。一嘴的血。小牙挂在下巴上，奶奶一把把血水和牙都捋下来了。

我想了一遍。刚开始，我觉得错不在我。我竟然觉得错不在我。

我连心都没长。

怎么配做一个妈妈？

奶奶说，我照看来照看去，一点心思不敢乱，生怕他哪一点不好，磕着了碰着了。可是每回交给你，你不是让孩子头上磕个包，就是手被夹着，牙你竟然也让孩子磕掉了。

孩子右边门牙，全部脱落。牙根全出来。牙龈处有撕裂伤。

晚上喂饭吃，一口饭，勺子头都是血水。

我后来才想明白。

孩子睡了一下午，三四个小时，他还迷糊着，他的眼睛，举动，还有误差，他的心思还不清明。

他为了捡掉在远处的两辆小车，直接弯腰，刚好张着嘴巴，门牙磕在茶几的钢化玻璃上。下挫力量太大，小小的牙齿，直接从肉里捅出来了。

他得有多疼？

这么热的天，那么大的创口，有多少风险？

还有那么多年才能等到宝宝的恒牙。在这好多年的时光里，牙根能不能安全长出来？创口完全闭合了，用什么样的生长力量，新的牙齿才能破土？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想打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能随手把孩子那么一放就走了呢？

我怎么这么不长心呢？

万一，伤的不是牙齿，是眼睛，是耳朵，或者别的地方，我还怎么活？

好恨自己。

晚上睡着，闭上眼，就是那个满嘴是血的宝宝的景象。我怨恨我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我要更仔细才好，努力做好自己，努力做一个仔细的合格的妈妈。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出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