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怎么了？”我坐在沙发上，放松的后仰，让自己陷进柔软的靠枕里，眼睛注视着对面坐在一张木椅子上的男人，他很年轻，有一张白净的脸，然而这张本应充满活力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潭死水。
“你看起来简直像我初中时那个板着一张老脸训斥捣蛋学生的班主任。”我脱口而出，但是马上意识到不对。“不好意思，冒犯了。”
“没事的，医生，我的职业有点特殊，平常不允许我笑，但是我现在连其他的表情也做不出来了。”男人回答道，但是没有表情的配合令嘴唇张合的动作看起来极其诡异，“我被人破坏了神经，现在就是个面瘫。”
我感到了疑惑，我虽然是个医生，但是我是个给外星人看病的人类医生，也不涉及给外星人治面瘫的领域。“我可没法治好你，不过我有个朋友可以，我能给你她的联系方式。”我一边说一边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便签纸和铅笔，正要下笔却被打断了，“不用了医生……我很快就要到别的地方去，没时间去找其他人了。”男人有点急躁起来，我放下铅笔，然而这张年老且粗糙的木矮桌并不给它一点面子，在我抬头对着男人做出一个耐心认真的表情时啪地把这支笔摔到了地上。
“不过我问过您的同事，今天上午您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务，能不能听我讲讲我变成这样的经历……？您可以转述给您的朋友。您让我感到非常安心，马上要离开了，到时候就没什么可以让我放心信任的人了。”男人这样说到，他的五官奇怪的皱在一起，努力试图微笑，看得我有点想笑又无奈，正好上午什么事都没有蘑菇都快在房间里闷出来了，我想，听听也不是坏事情。
“那好，不过尽量简短一点，说的太多容易变麻烦。”我笑起来，望向门外，此时一个有着黑色机器角的兰塔人经过走廊，我起身走到门口冲着他打了个响指，接着关上门。
“有个成语叫做‘笑里藏刀’对吧？”当我回到沙发上坐下，男人向我抛出这个人尽皆知的成语。“当然，这和你有什么联系吗？”我问道，这个人可真是奇怪，我这样想着。
男人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我曾经做的事情可以用这个词形容。”“什么？”我感到不可思议，皱起眉头，男人以为我没听到，提高一点声音重复了一遍，“我听到了，抱歉，这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是他脸上唯一能透露出一丝情绪的地方。
“我曾是一个外星组织的武器。”男人鼓足勇气说道，“哈？”我瞪大眼睛，“请听我说下去！”男人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我的惊讶上，接着讲述。
“之前的事我记不清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被迫进入了那个组织，他们给我的身体做了改造手术，说是用了宇宙里被禁止的技术，植入了什么额外的凝聚强化装置。”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脸上挂着疑惑的我，的确，外星人有很多，这种事情的发生不是没可能的。
“总之那之后他们禁止我随便露出笑容，给我戴上了一种奇怪的面罩，我的脸被箍在里面什么都做不了，交流都是通过他们的心灵传输。大概有两个星期过去了吧，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实验室摘下面罩，让我冲着一只猴子笑一笑，我照做了，然后那猴子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掉了。”男人平静的说道，“好吧……这还真稀奇。”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你只笑笑就能杀人了？” “是的，在那以后我就成了他们的秘密武器，甚至不需要学习格斗，因为可以直接使用精神力杀人。他们说这可以激活我大脑里的装置，把脑波凝聚起来，如图一把无形的刀那样攻击他人的大脑神经。我没法违抗他们，只能按他们说的杀死别人，不然我会死。”
“你肯定活的很累，连随便笑笑都不行。” 我得出一个颇为搞笑的结论，然而只逗笑了自己。
“是啊，后来的日子里我因为不小心笑出来而杀死了好几个无辜的人，不过渐渐的我就不会在平时想笑了，只有他们通过心灵传输下令的时候会对着目标笑。”男人看起来十分懊悔，“我要是没有对着他们笑就好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被迫杀死过的人也不能。”我试图安慰他，他发出抽泣声，又渐渐平静。“可以继续说了吗？”我轻轻的开口，“可以了，谢谢您。”
“在半年前的一次行动时，目标团队里有竟然人不受我的影响，用他们的科技顺着我的脑波直接毁了我大脑里的装置，我进入了假死状态，被他们扔在一边，后来有人把我送到医院去，但是治疗之后我还是丧失了控制表情的能力。”他把头低下埋进手掌，“那个组织被他们星球的执法机构捣毁了，我才活到了现在。”
“哦，真是个可怜人。”我摆出怜悯的神情，弯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铅笔，在指尖上转来转去，又伸出另一只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故事讲完了？”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面的男人仍然埋着脸。“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Chris，医生。”手掌下传来闷声，“永别了，医生。”
“什——”
他突然抬起头，瞪着眼睛，嘴角大幅度地咧开，冲着我露出一个扭曲狰狞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仿佛有把尖刀在一瞬间贯穿了我的头颅，撕裂般的疼痛传来，我倒在沙发上，抱着头痛苦地叫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几近崩溃，因为被攻击的痛苦而模糊的大脑隐约意识到自己已经接近了死亡。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
“死透了！”Chris看了一眼沙发，转而脸上浮现怒意，“妈的，门怎么打不开了！” 他不停的转动门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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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后。
“嘎啊！”
我倒吸一口气，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哈！我没死！”
Chris大惊失色，忘记了拿在手上的门锁解码工具，怔怔地看着我：“怎么可能……”
“精神强化装置五号！宇宙禁术！听起来多么魔幻！”我在房间里转了个圈，从紧闭的窗帘后面拿出了一把电麻醉枪并迅速把一只黑色的小机器耳戴在右耳处，“可以凝聚脑波并变成杀人武器！只需要一个情绪化的符号，在你身上这个符号就是笑容，哈！笑里藏刀再合适不过了！”
我一枪打掉了他手里的解码装置，他颤抖着，对我再次露出笑容，然而什么都没发生，“感谢兰塔人吧！他们抵挡外星辐射的机器角被进一步改造成了专门防御这种技术的装置，我开始用的弱一点的植入式，你那下真是疼死我了。”我做了个狰狞的表情，用枪指着他的头“别轻举妄动，这枪装的是杀伤弹，你不想被我一枪崩头对吧？”Chris颤抖的更厉害了，脸上止不住地流露出恐惧。
“紫蓝花晶协会，几百年前闻名宇宙的犯罪组织居然还有残党，这个小分部根本没被捣毁，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对吧？你差点就把我骗过去了，给你打9分。”我笑起来。
“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我一枪打到他胳膊上，把门解锁，几个人快速的从门口闪进来，他们都带着特制机器耳，其中有一个还是真正的兰塔人，这个兰塔人给瘫倒在地上的Chris上了手铐，用面罩箍住他的脸。他瞪着眼睛望着我，我俯身看向他，说道：“我骗你了，这是麻醉枪，5——4——3——2——1！”我倒数至一时，他应声晕了过去。几人迅速带走了他。
我坐回沙发，捡起了那支铅笔，轻轻按了一下橡皮头，刚才对话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是该把后面剪掉的，又跟敌人唠了太多，这么交上去怕是要被骂死了。”
三天之后，地外联合执法部。
我在二楼上倚着荧蓝色的栏杆望着下方一楼空旷的圆厅，忽然我转过身去，看到了正在走来的Allen。，他一身西装，蓝眼睛闪闪发亮。
“医生，又干了件大事啊！”Allen一看见我就大笑起来，加快速度走到我边上，我转过头，背靠栏杆看着他，他往楼下望了望，又对着我说：“这次可刺激了吧，多亏了我们部门得到的情报，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赶紧闭嘴！你们当然有功劳了，别在那咒我，这群人怕是知道我不是普通医生所以跑来找我了。”我拍了他一下，回答道，“确实，毕竟摸清你的底细的话可是能找到不少机要人物的资料。”Allen撇了我一眼。“想摸清的不是被我送上黄泉路就是已经删除记忆待在斯多姆监狱了。”我没好气地说。
“那个装置。”Allen沉思半晌，“需要情绪化符号才能激活，就我们知道的情报，他们整个组织的主要种族都没有激活装置需要的感情。”
“所以他们会绑架其他种族，，用各种条件逼迫他们乖乖留在组织里成为武器。”我接话道，“人类无疑是非常多愁善感的种族了，这也是这种装置植入人体后会如此强大的原因。”
Allen赞许地看着我：“你挺厉害嘛！”我白了他一眼，接着讲道：“他们把笑容作为Chris身上的激活符号，等于剥夺了他自由欢笑的权利，失去了笑容令他逐渐变成了扭曲的怪物，极度镇静，演技高超，换了别人恐怕已经松懈等着被杀了。”“是啊。”Allen答道。
“不过我们是自由的。”我说。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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