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地斗其苦无穷,与蚊虫斗其痒无穷,与老母亲斗其难无穷,可是要换成与自己斗,以上几斗均是小儿科,不值一提。
你知道,咱是土生土长城市人,虽说从小背着“锄禾日当午,汗滴下土”,也了解“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意境,但终究是纸上谈兵,四体虽勤,五谷肯定不分。从前常自谑“吾不如老农吾不如老辅”,潜台词里洋溢着严重的优越感,吾干嘛要如老农他们啊!
刚入住时花园尚是一张白纸,遂在小区游荡取经。有次见一家正全家总动员拔豆角架子,甚是不解,即使今年的豆角结完了,吃罢了,那叶子攀附在篱笆上满眼青翠也是一景,干啥要连根拔掉?留着明年继续长豆角呗。我以为他们也打算弃菜种花,正想认知音,谁知露怯了,人家告诉我,结完豆角就没用了,明年要继续点种子。
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家人奇怪的眼神,估计觉得我一把岁数问这种幼稚问题,肯定是矫情。冤枉啊,臣妾真真不知。
刚开始着手花园时正值夏秋之交,温度宜人,最好的季节。见我穿着家居裙装在花园里四处摇曳,隔壁邻居隔着花墙提醒我别喂蚊子,一分钟后我就明白了这话的份量。从此只要去花园,就长衣长裤捂得严严实实,若身着裙装从外面回家,总是飞快穿过花园奔到房间,换物理防蚊装。久而久之渐渐不知短裙热裤为何物。
其实何止是衣服改天换地,现在穿来穿去就那几双旅游鞋懒汉鞋,几十双中跟高跟鞋束之高阁打入冷宫。什么洋伞阳伞,都不如宽檐草帽实用,这手套那手套,都不如工厂那种线手套合宜。
从前见到老鼠蟑螂都会尖叫颤抖魂飞魄散,现在捏死花园里的臭虫眼睛都不眨,还有蜗牛鼻涕虫各类不认识的虫子,任由它们慢吞吞撒欢。要是松土时偶尔挖出蠕动的蚯蚓,绝对不会再有生理反应,只会大喜过望,心里连连道歉打扰了打扰了,恭恭敬敬将其重新送回土中,劳烦它们继续松土。
园子开满花,全靠肥当家,有机肥鸡粪羊粪,都是双手捧着撒向土地,有时手套都不戴,嫌不顺手。裤脚袖脚从来没干净过,擦脸上源源不断的汗水,自然面颊额头也会沾染泥土本色。轻度洁癖不治而愈,神奇不?
那首老歌怎么唱的----鞋子沾满泥土,汗水湿透衣背,你认不出我是谁,我却知道我为了谁。
玫瑰月季之类长满刺,不可避免就要被扎到。从前一个小伤口都要立马消毒贴上创可贴,还得翘着兰花指各种诉苦撒娇,现在小伤小口已经完全无视,手中扎上刺便直接拔出来,挤挤血继续干活。
伤口算个甚,跟手掌日渐丰满的茧子比起来。闲暇弹钢琴时,常常被自己的双手惊悚到,它们与美丽优雅的琴键如此违和,与泛着高贵光泽的琴身严重不搭,我白晰柔软的原配手啊,就这样失身于闲花野草。说好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
各种物理防晒化学防晒之下,被晒黑仍然是不可避免之事。脸色正向着小麦色大踏步靠近,双臂泛着诱人的古铜色,双腿黧黑似铁。那个从小到大被家人夸“我家老二虽说不漂亮,但皮肤白”的女子,距离这惟一的优点渐行渐远。
共枕多少年的先生说他常常恍惚,觉得自己又娶了一房,黑牡丹型的。
说什么一白遮三丑,聊什么白月光红玫瑰,目前这种奢靡话题已经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以后见面你得问我飘香藤和凌霄花哪个容易爬墙成景,蓝雪缨五月梅哪个喜阴哪个扛晒,营养土哪家为好,羊粪鸡粪孰优孰劣.....记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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