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窸窸窣窣的下,屋外的雪花一层一层的积在松树枝上,树枝偶尔不堪其重,“嗖”的一声掉落大块的积雪,除了雪的声音,一片静穆。屋内燃尽的炭火盆还在挣扎着喘息着最后一丝气息,早已没有温度,现在是下午三四点钟光景,由于雪的映照,屋内光线明亮,分明可看见角落里的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老人身上盖着一件单薄,破旧的被褥。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老人已经睡醒,起身披起一件肮脏的大袄半坐着靠在床头,拿起昨晚掐灭的半支香烟重新又点了起来,吞云吐雾一番。突然那只夹着烟的手停顿在空中,老人眼神迷离的望着徐徐升起的烟气,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老人已是耄耋之年,在这群山里面隐居了五年,在山里面靠着一间破屋,一片菜园,一只狗度过了这五年,可是跟他的那只狗已有十二岁,太老太老,早已懒得动弹,前天突然独自离开老人,走向了广袤的雪林,再也没有回来。老人也知道它已经静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老人二十多岁的时候遇见过几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跟他们度过一段年少轻狂的时光,而那几个青年也成了他一辈子的朋友,不过都已散在天涯海角,或许早已是物是人非。老人年轻的时候也遇见过一个女孩,女孩叫琪琪,这刻印在时间里的名字老人从未忘记,只是这名字在老人的心里藏的太深太深,以至于老人后半生从未喊出这两个字。当初老人还是个心无拘束的浪子,曾经自诩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青年自从遇见这女孩后,再也迈动不了那双想走遍世界的双脚,而且还幼稚的认为曾经走过那么多的路只是为了邂逅这女孩,老人的心动了,脚停了。在遇见琪琪之前,老人也遇见过一些女孩,但即使她们人如桃花之艳,情似细水之长,也阻挡不了老人遇山跨山,遇海跨海的浪子之心。老人完全沉浸在对琪琪的爱慕之中无法自拔,每次与琪琪见面老人都紧张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老人也无数次的在幻想这就是他的归宿,这就是安放他那颗心的地方,只要有她,可以放弃所谓的远方,可以放弃所谓的天涯海角。可是浪子毕竟是浪子,他可以停下脚步,但那却是为了更远一次的远行。突然一天,老人选择了不辞而别,他带着对琪琪的爱,走向了更远的地方。有的人一生在追求一种心灵的愉悦,可老人一生在追求一种心灵的痛,这种自虐的追求最终让老人不停的走下去。
老人带着对那女孩的爱走过千山万水,走过天南地北,走过了人生半世,又在五年前回到故地,却听说那女孩已离开了人世,老人没有言语,第二天就带着跟随了他七年的狗走进了深山,只是老人的步伐蹒跚了许多,头发也白了许多,从此之后没有人再见过这位老人。
火已经烧到了烟蒂,老人苍白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然后重重的将烟蒂摔在地上,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老人下了床,吃力的打开门,堆积在门槛的雪一下子涌进屋内,屋外风已经停了,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零星的飘着几朵雪花,千峰万岭早已被大雪覆盖,一片苍苍茫茫。老人坚定的望着无尽的群山,随即拿起一根早已准备的木棍,背上一只破旧的背包,毅然决然的往山下走去,不过雪又大了起来。老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千里孤坟,只为见她最后一面。
几天之后,几个进山的驴友在最外围的山腰处发现了一具冻僵的尸体,那尸体坐在一块石头上背靠着一棵树,旁边放着木棍,破包。身上全被大雪覆盖,但从白发白须分明可以辨出是一位老人,只是那老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山脚,嘴角却似乎露出一丝笑意。
当年风华正茂,肆意而为,却只是在隐藏缺少对那种责任的勇气,如今非要等到一无所有,才知道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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