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那会儿在隔壁镇上职中,期末考试之后,金海同学就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平时我和他的关系比较好,也想蹭着寒假去他家玩上两天。令我没想到的是,去他家后,一位平凡的不知姓名的老人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或许对某些人的崇敬是刻进了我的骨子里的。
他家住在大山里,离学校大概有十几公里。山路比较狭窄,而且一路上坡,我们乘着公交车一路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完了还得步行十几分钟才到他家。
到他家时是下午两点多,爸妈没在家,他安置好我俩从学校带回的行李之后,就跑去厨房给我做了一大碗面条(皆因我在路上说,在学校没吃饱饭)。美美饱餐一顿之后,金海就带着我去他家屋前屋后观赏了一回山涧流水和松林美景。
再次回家后就看见他妹妹从领居家回来,金海问了一下父母去向,回头就对我说,走,到我爷家去看看。
他爷爷家就在门口的山坡下面,那里有几户人家隐没在松林里,靠最边上的就是他爷爷家,我发现他们居住的都是土著瓦房,比大山外面的房屋都要陈旧落后得多。
进得屋内,金海就问爷爷:家里还有米和油吗?
坐在躺椅上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弱弱地说:有,,,有,还有,,,。
金海走进房间,不一会就出来了,他对着爷爷说:米快没了,我先给你劈点柴,等一会儿我就去镇上给你买一袋。爷爷恍恍惚惚地应着:好,,好,,。
金海吩咐我先坐一会儿,等他劈完木柴就一起到镇上去。我应了一声拿了一条小板凳放在大门边,与老人相对而坐。
老人身着一件皱巴巴的军大衣,头戴一顶历史久远的雷锋帽,毛茸茸的帽沿全部都翻了下来,两边的护耳紧贴着耳朵和半边脸,护耳的最末端打了一个松松散散的活结挂在白苍苍的下巴前。
他抽了一口旱烟,在青烟寥寥之间一双混浊的眼眸看了我一眼,“你,,,你是,,,金海的同学啊?”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问我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回答到:“啊?!是,是啊。”
“同学,同学好啊,以后,,,以后要经常一起玩,,,”说完,他继续嗒吧嗒地抽着烟,不一会儿,缥缥缈缈的烟雾就将他苍老干枯的脸庞掩盖住了。
“在,崇山峻岭之间,有个队伍,叫,叫飞虎队。”在放下烟斗的间歇,老人细若游丝的语言仿佛寥寥青烟一般在屋内飘荡开来。“队里队长,叫,草上飞。草上飞,可是全能的啊,有智有谋,会武功,两把手枪,也是用得出神入化,,,”。
我听着老人云里雾里地讲着话话,向屋里左右张望。屋里陈设十分简陋,在昏暗的光线映照下,一张陈旧的四方桌和几个长凳子摆在屋子中间,桌子上面盖着一个用竹篾编织的盖子,估计里面都是些吃剩下的饭菜。屋子最里面就是厨房,厨房里开着灯,此时金海正在里面噼里啪啦地劈着柴火;右边有一间房,没有房门,应该是老人的卧室,刚才金海进去过,那里有他放大米的地方。房间外墙,也就是老人此刻背靠着的那一面墙,墙的正中间,老人右边头顶上贴着一副伟人像:光洁的额头,圆润的脸庞,深邃而笃定的目光,还有丰厚的嘴唇边一颗标志性的肉痣。
“,,,接到上级任务,队长草上飞,就带着队伍,连夜出发。队长,长了一双夜视眼,看哪哪都亮,,,”老人继续说着,此时门外又窜进来几个小孩,其中一个是金海的妹妹。他们进来之后就叽叽喳喳揭开方桌上的盖子,原来里面除了一些吃剩下的饭菜,还有一碟子糖果。
金海从厨房探出头来,斥责几个小孩,叫他们不要随便拿爷家的东西。这时候,我对面的老人慢悠悠的转向孩子们,脸上满是宠溺,“让他们吃,我去镇上买的。”完了之后又回过头来继续絮叨着他的队长,草上飞。
过了一阵子,金海劈完柴禾出来就对他爷说,我们先去镇上了,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啊!老人啊啊两声,又自言自语起来,我跟着金海出了门去,也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在去镇子路上,我好奇地问金海,你爷怎么不和你们住在一起。金海说,其实老人不是他亲爷爷,老人以前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他一概不知。只知道老人无儿无女,很多年前就来到了这里,后来就不走了,在这里安了家。政府每年会发一些补贴给他,并吩咐村里人都帮忙照看一下。
“对了,他刚才是不是在跟你讲草上飞的故事”金海问我。我说是吧,也没有认真听,不知道他讲的具体内容。
“以前他是不怎么说话的,”金海继续说,“就这几年他见人就会讲草上飞的故事。我听别人说以前我们这里有一个传奇人物 ,就叫草上飞,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这个人。”
“那你有没有听完你爷讲的故事?”我问。
“没有,哪有时间啊,他那故事说都说不完,又念念叨叨的,跟讲电视剧差不多,没啥新意。但据我推测,他可能是草上飞带的兵。他们那帮人早就死了,现在就剩他自己一个人。我估计他也快活不久了。”
我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起刚刚出门时老人自言自语的样子,或者他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没人有足够的耐心听他讲那些陈年旧事。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遗憾吧?
如今写下此文,用以吊念那些曾经从峥嵘岁月走过来的无名先辈们,虽然我们不曾完整地听完你们的故事,但是请你们放心,你们过往的一切我们都会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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