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喂，在干嘛，”男孩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自报来名。
男孩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打通这个号码了，谦虚的算起来大概也有三四十次了，在这五年里。每次当他拿起手机，翻到手机通讯录看到这个手机号码的时候，他整个人顿时像血液供血不足般停了一下，他不敢呼吸，眼神有点呆滞起来。他在呆想着，要不要用饥饿的右手食指去触碰那个让自己充满罪恶感的按键，那个在他眼中不停的在屏幕上跳动的按键。每一次，给予他勇气点开手机号码的原因是他相信自己，他相信未来的自己，一定会像现在对待他的她那样对她好，或者是更好。他是自信的，他相信自己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的，不为别的，为了这几年她用双手赚来的血汗钱把他一步步送上更远更高的路。
“我知道，我手机上有备注呢！”女孩嘲笑男孩每次都自报姓名的无聊。
“好好好，那我下次拨通电话就直接问接你电话的人是不是红旗，那样好不好！”男孩戏谑女孩说道。
男孩和女孩是兄妹关系，男孩叫温程，女孩叫叫茵琪。温程从小到大都不称呼茵琪为妹妹，也不直接称呼茵琪的名字。搞笑的是，温程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脱口而出把茵琪叫成了红旗，可能是因为茵琪名字中有“旗”字读音，或者仅仅是因为一时的顺口，温程把茵琪叫成“红旗”的称呼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越叫越觉得这样显得亲切。
小时候，茵琪很是恼怒这个称呼，叫温程改掉，但温程每次都说，你能追上我，我就改你称呼。然而，遗憾的是茵琪每次都追不上温程。
“我说你一个大学生讲话怎么干巴巴的还生硬生硬的，就像你小时候吹的牛皮似的，我听着都难受，你就不能讲点好听的话么？”茵琪反击着说，语气略带鄙视。
“你这面红旗，没有风你还那么嚣张。你说，你现在是不是挂在电风扇边上狂舞啊！你再敢嚣张，等下子我坐动车去帮你断电，看你还能不能飞！”温程得意洋洋的进行攻击。
“切！你来断我电啊，来来来，你有车费来么？我租的房子就在中国的某个角落，看你能找到么，小样！还断我电，我这里房东知道，还不打断你那狗腿。你可不知道，我那房东多凶，呲牙恨脸，你见到她我看你都卷缩起来，还来断我电，小样！”茵琪好像得意于自己优越的处境，宣战般挑衅。
“是，我车费都没有了，怎么过去呢，看来我是真的停不了你的电了，”温程的声音突然像正在慢慢下降的热气球，有气无力中带着沮丧。但此时，他更多的是羞愧和不好意思。
毕竟，他是哥哥。
“是不是又没有钱用了？”茵琪直击重点的问。茵琪并没有因为温程低浊的声音而降低自己的音调。
“要上交四百块钱书费，所以……”温程低着头说，声音犹犹豫豫，就像在说谎一般面红耳赤，他的脑子太乱了。
那天早上，班级消息群闪出了一条红色的公告，他点了进去。那时候的他，正站在学校露天影院场观众席的最高层上面大声读着余光中的散文《记忆像铁轨一样长》，他沉醉其中。当他快速看了班群上的消息以后，心里打了个寒颤。他清楚他卡里的钱根本不够上交400块钱的书费了，也清楚这书费是迟早要交的。所以，挣扎了一天之后，晚上他才打去了电话。
“我勒了个去，我说你这个瘟神，问个钱就问呗，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每一次打电话过来你都像哑巴吃黄连一样。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好意思，你就当借我的，毕业后还我。噢噢噢，毕业后你还要还贷款，那就毕业后还完贷款你再还我呗！反正你在我死之前还给我就行了”茵琪批评般地说。
具体来说，更像教育，或者是安抚。
每一次，温程在拨通电话之前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否则，他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但是，不管在此之前他想了多少，怎么安慰自己，每当电话接通之后，当他每一次说明他的来意时，他就深深的讨厌起自己。温程感觉，他就就像在是一只常年粘附在妹妹脚上的一只水蛭，在拼命的吸取妹妹年轻有活力的血液。但是能怎么办呢，他觉得他现在只能当那只水蛭。
“你是我哥又怎么样，你还只是一个大学生，一个消费者。再说了，哥哥问妹妹拿钱的多了去了，你算老几。而且你还贷款读书，算有良心了，很是伟大了，鼓掌！”茵琪语气中带着赞赏地说。
“切！我说红旗，你真像咱们的奶奶，说话还真是抑扬顿挫，还真是会安慰人！行行行！我原谅你了，尽管你把我说得那么可怜，那么不堪，”温程开玩笑着说。他似乎在安慰自己，也给电话那端的茵琪喂一颗放心药。
“哎哟，又自恋起来了，真是够了！我说你下次啊！问我拿钱直接说，别再拐弯抹角的！你说啊，你拐那么多弯，最后还不是拿走那么多钱，何必浪费你手指还有我手机的寿命。再说了，长途话费那么贵，话费就像流水一样，你还真不心疼？叫你以后问我拿钱，QQ上解决就行了，”茵琪提高嗓子说。
“我正想跟你说啊，以后谁向你借钱，一定要以电话为主。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网上黑客那么多，QQ、微信危险得很。加上现在通电话都不一定安全，骗子技巧高超着呢！所以我决定，以后我给你打电话，我们需要进行暗号对接，需要确认我们真实的身份才能通话。你可不知道，现在还有人模仿别人的声音呢，”温程百般认真的说。
“我说你这个大学生的心可真大，我服了你了。那你说，我们的通话暗号是什么？”茵琪期待的问，还带着笑声，偷偷笑的那种。
“那就1+1等于多少吧！”温程傻笑着大声说。
“那等于多少啊！”茵琪话语中充满鄙视的问。
“肯定等于1+1,还能等于多少啊，”温程哈哈大笑起来！
“你真的很无聊耶，陆温程，你吃饱了撑着啊！”茵琪大大的嘲笑。
“记住，这就是我们以后通话要说的第一句话，我们的暗号。”温程先是笑着，然后来回重复强调，一脸认真样。
“1+1等于多少？”温程杀了茵琪个措手不及。
“等于1+1，”茵琪边回答口气中边带着轻蔑，心里早就将温程秒成了渣渣。
“算你反应快……，”温程还没讲完想说的话，茵琪突然插话了。
“哥，先不说了，我男朋友回来了，我去热桶水给他洗个澡。还有，哥，你那边那么冷，可以拿点钱去买一件羽绒服啊，奶奶给你织的那件简单的橙色线衣都穿了好几年了，都不暖了，该扔的扔了，”茵琪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是真的冷，这偏北的冬天，虽然还没下雪，但是那天天下着的雨，那天天刮着的被同学们称为妖风的又冷又湿的风，真的比下雪冷多了。
温程挂了电话以后，温程周围安静得可怕，冷风吹着他孤单的身体。
温程确实像茵琪说的那样，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接着是一件脱了色的橙色的有些宽松的线衣，在外层是一件黑黄色的秋季校服。他站在学校教务处前面的一间黑了灯的工作室前面。
温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和一本小小的笔记本，放在前面的工作室窗户下面的桌子上，然后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了本子，在本子的某一页的倒数第二行写上:第二十七次，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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