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夜无眠,勉强等到6点半起床洗漱完毕,为了避免打扰熟睡的家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出门,老公开车送我去高铁车站。一路上嘱咐用钱不要犹豫,缺了就说,去了稳住心态,分析情况,控制好情绪。
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如果妈妈就这么没了会怎样,想一次泪流满面一次,上车坐在座位上不想动,早上起来没吃没喝也没食欲。因为一直忍不住流眼泪,也不好意思在车厢里走动去打水。
车走了40多分钟的时候接到姐姐打来电话,电话里两人聊着聊着又哭了起来,互相宽慰几句。听到广播里说到西安北了,赶紧把电话挂了,走出车站又重新走进候车室去等去太原的车。顺路观察看有没有可以买早饭的地方,发现都隔的太远担心时间来不及就此作罢。
大年初一高铁上的人不多,一节车厢只坐了十分之一,我的座位是三连坐靠过道的位置,即使这样也感觉憋的喘不过气来,起身找了一排没人的座位坐下来,本想就着情绪写点什么,在手机的APP里翻来翻去没找到简书,只能就此作罢。
戴上耳机开始听书,正好是张德芬的《我们终将遇到爱与孤独》,正好应景,第一遍听着恍恍惚惚睡着了,醒来又重新听了一遍,不知不觉间三个小时过去了。下车后,感觉自己突然置身于一个空旷的空间,刚才才车上还偶尔挤着坐的人也突然不见踪影,诺大出站口只剩下我一个人。
出站后外面阳光正好,我的疲惫的眼睛努力睁着寻找可以乘坐的出租车,此时的心情却异常平静和坚定,我能感受到自己肩膀的力量。
快到达医院时给弟弟打电话确认位置,弟弟说爸爸会出来接我,神奇的是司机刚好把我拉到急诊的门口,他大约知道这个时间来医院的人只能在这里。
远远的隔着马路我就看到了憔悴的爸爸,其实这也是妈妈生病之后我们姐妹们担心的一部分。爸爸一直是高血压动脉硬化等各种老年病傍身,连续两天两夜老人没怎么睡觉,难以想象一旦妈妈有任何不测,爸爸将会是什么状态,作为子女最不愿意看到。我迎面跑到爸爸跟前,仅两天时间爸爸满脸憔悴,脸色暗黑,跟我讲妈妈的病情声音不觉颤抖起来,我想直接去看妈妈,爸爸说我俩先去吃饭。跟爸爸走进最近的一家面馆(后来才发现,这是大年初一几乎唯一能吃饭的地方),为爸爸点了一份最贵的牛肉面,欣慰的是爸爸都吃完了,我本来也不饿,想着妈妈马上要进ICU了,更是没有食欲,匆匆扒了两口结束。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去急诊室,里面基本上人满为患,在这里各种医疗设备滴滴报警声、医务人员匆匆忙忙的背影,还有个别家属的高谈阔论等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各种白色被子下包裹的毫无生气的或闭或睁的努力挣扎的生命。而每个生命的两遍都立着守护神一样的监控机器,显示着各种生命曲线和数字指标,守护神不时滴滴作响,预告着坏消息。这里充斥着各种声音但唯独缺乏一种声音-笑声。这里都是处在生命边缘与死神斗争的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假如有转世轮回相信这里就是黑白无常经常光顾之地。
爸爸带我径直往里走,一直走到急诊室的尽头一个玻璃房,轻轻推开玻璃门,我才看到妈妈躺在那里,她看上去特别虚弱,我强作镇静的叫了一声:嬷(是方言,妈妈的意思),接着我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伴随着眼眶禁不住湿润起来。
妈妈旁边的守护神一直滴滴作响,妈妈脸色发白,眼睛无神,说话的气息都不能连续,只能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吐:“二…狗…,你…来…了。”
我深呼吸停顿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和妈妈唠起了家常,妈妈看到我很开心,还告诉我中午看姐夫带饭回来没有她的,她还问:“我吃啥?”(这也是当时的一个误区,我们当时一班人都似乎觉得妈妈要去ICU了好像不用吃饭了)。给妈妈暖了一盒奶,没喝两口问医生,医生回答不建议喝,容易胀气,喝奶就此结束。
对ICU的了解我仅限于网络故事,隐隐觉得很恐怖甚至排斥,医生太忙没给出详细解释,我只好求助在忻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工作的同学,他说主要是心率太高(妈妈从15日晚到16日下午心率一直在150到160,而且使用降心率的推剂根本不起作用,担心这样下去病人有休克危险,ICU的抢救是最及时)。既然不能改变就积极接受,我回到病房和妈妈说说话,主要是想把转去ICU的信息委婉的告诉妈妈,因为ICU家属不在旁边,怕妈妈产生心理压力,不配合医生。妈妈身体虚弱也不想太多,我们说啥她都点点头。说心里话,我们自己都做不到完全接受去ICU这个事实,所以给妈妈的解释也是隔靴搔痒,起不到实质作用。
大约下午5点钟,护士通知要去ICU了,妈妈费了老大劲爬上医院的活动床,盖上被子,用衣服盖在头上,我们一路在护士的带领下奔向ICU。
ICU一共两道门,走到第二道门口护士说女的就不用进去了,我稍一愣,二道自动门就已经关上了,本想看看妈妈在里面的环境,一下子落空了,不知道妈妈在里面怎么样。
妈妈一进去很快全身衣服都被脱掉,弟弟抱出来妈妈的所有衣服。护士开始嘱咐各种需要买的用品和探视服发放。当时下午5点半,我们等着ICU医生沟通,看到有人往里送饭,才知道ICU里面病人需要家属给送饭。即使这样我也没想到给妈妈送饭,只是想明天一早起来给妈妈送饭,其实今天一天妈妈都没吃饭!
随后就是医生谈话,分析了各种可能的结果,说妈妈目前的情况随时都有休克的可能,所以随时有可能上呼吸机和动脉留置针,听到这里我的情绪几乎要失控,想着她老人家身体那么虚弱还要经受医疗设备的折磨,医生可能看到我随时可能崩盘,语调也变得委婉起来,只是一出医生谈话室,我和弟弟都不约而同泪流满面。这时已经让爸爸回宾馆休息了,庆幸的是他没在现场,我俩可以肆无忌惮的哭。我们跟医生确认即使已经签了病危通知书,需要插管时依然会知会到家属,这样我们稍稍放点心。所以决定在ICU外24小时轮班守护,第一晚本来想和弟弟一起值夜班,被姐夫和弟弟劝说,回宾馆陪爸爸。爸爸非常疲惫但是不想睡觉。这是医院大门口的一家旅馆,条件很不好,为了能有情况下最快速度赶到病房,就这样吧。
我在门口唯一一家开着的小超市买了洗漱用具,给爸爸用热毛巾擦脸,洗漱完毕,爸爸躺在床上睡着了。
为了不影响爸爸,我一个人钻在被子里边流着泪边跟家里的姐妹们聊天,一想到妈妈随时可能要插管我的情绪就无法控制。大年初一,四妹新婚第一年在婆家过年,三妹刚怀老二三个月,大姐家里有两个孩子需要人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但是如果妈妈就此进入ICU插管然后回不来的话,相信每个没有见的人都会后悔莫及,所以我极力说服所有人第二天一定要来看妈妈。
我把手机特意放在枕头下正下方,以便半夜的任何电话都不会错过。接近半夜一点时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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