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曾在2007年拍摄过一系列题为《艺术的力量》的纪录片,共有八集,挑选了西方艺术史上兼有代表性和知名度的八位艺术家,回顾他们的人生,讲述艺术是如何改变个人命运、影响时代进程,以及如何为人类精神文明的进步注入动力,即片名所述的——“力量”。
四五年前,我看过这系列纪录片中的一集,关于荷兰国宝级画家伦勃朗。那时也是刚巧去参观过伦勃朗的作品展,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看过纪录片则更加深理解。至于其他的七位,倒是一直被我晾在了“收藏夹”里,直到最近才忽然重拾兴趣,打算看完。
第一集介绍的艺术家是文艺复兴后期的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想起自己第一次知道卡拉瓦乔时的情形,顺藤摸瓜,又回顾起自己的“艺术鉴赏之路”(如果真有路可言的话),于是打算沿着这曲折又断断续续的小道回溯一番,算是一个称不上在行的人的学习反思与总结吧。
如今我全部有关艺术的知识,无论东方的还是西方的,几乎全来自我在大学毕业后的学习和工作经历。或许更早的时候也零零散散了解过,但现在无论如何是回忆不起了。
先来说西方艺术。有关它的知识在我留学时伴随着文化冲击一同而来。前面说到,卡拉瓦乔的名字首次进入我的认知范围,是由一个理科留学生告诉我的,对方谈论起这位画家时,那语气仿佛他是时下某位当红明星。这可让我愣住并无言以对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恰好是她的兴趣所在。真正的“冲击”则来自同班同学,当发现大家(尤其是来自欧洲的学生)在课业研讨会上可以信手拈来地用各时期各流派艺术家举例时,我突然发现脑中知识拼图上有个巨大的缺口,危机感也随之而来。
现在我能够理解,这是西方基础教育中重视美育的成果,无论是不是以文化研究为主修课的学生,多少说得清西方艺术史的脉络。尽管这些知识对于普通人而言没什么实用性,顶多是闲聊的谈资,但审美的种子只有越早播种下去,对一个人成长的影响才越深远。
于是,处在那样的文化环境下,我不得不尽快了解西方艺术史。在西方艺术中心之一的伦敦自学艺术史,最大的好处是你有一本活的教科书:数不尽的博物馆、艺术馆里,大把的名画雕刻真迹供你近距离观看。不幸的是,由于课程需要,我的“速成”之路开始于一个相当不对劲的起点——现代艺术。
现在我还能回忆起,站在马克·罗斯科占据整面墙的巨大画作前、看着其上意味不明的两大团色块时,内心无数个问号奔涌而出的感受。此前我所知的西方绘画,要么是色彩浓烈的梵·高,或者拉斐尔典雅的圣母子像,再就是达芬奇笔下神秘莫测的微笑。……但这叫罗斯科的画家搞的是什么?这也叫艺术?年仅24岁的我不能理解,随之产生了排斥情绪。多年后,我读到贡布里希在《艺术的故事》中的一句话:“欣赏伟大的艺术作品,最大的障碍就是不肯摒弃陋习和偏见。”当时站在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的这一幕,便回闪到眼前。
好在后来我看到了杰克逊·波洛克,内心的荒谬感被震撼所取代。为了完成课业,或是单纯消遣目的,我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跑去翻开这些活的教科书,在乱序中展开西方艺术史的实地学习。伦勃朗,透纳,马奈,马蒂斯,康定斯基,毕加索,蒙德里安……这些名字和他们的作品随机地跳到我眼前,在我的知识版图上抛下左一块右一块的石头,却始终没有铺成一条小径。感性认识在发生质变之前,在那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
也是这两年间,我终于读完了贡布里希的教科书式大部头《艺术的故事》,另外观看了一些纪录片,才可以说对西方艺术史的全貌和发展脉络有所了解。所幸离开校园后这方面的兴趣依然还在,如今也不怵和人聊起艺术了。
而东方艺术史呢,这里就只说我相对熟悉的中国古代艺术吧,也是我在工作后有机会接近才系统了解的。比起西方艺术,文化认同感自然让中国古代的艺术更显亲和力,接受起来也容易多了(也许跟年龄增长了也有关系)。
一个民族的艺术史必然是其民族历史的一部分,我了解中国古代艺术的切入口也是古代史。流传下来的绘画、雕刻,都是广义上的文物,反映着某个历史时期人们的生活与思想面貌,因而熟悉了历史,便能更好地发现艺术中人性的一面。因此,与西方艺术禁锢于宗教用途长达500年悲惨遭遇相比,古代中国的艺术以更为自由的方式发展着。它往往服务于个体的精神修养。同样是传达宗教故事内容,古代佛造像或壁画留给信徒参悟和想象的空间,而不像中世纪教堂绘画那样严格以传达教义为目的。
另一方面,艺术创作、艺术鉴赏本就都是审美活动,古代社会的士阶层掌握着话语权,因而主流审美也必然随他们的趣味而变化。士阶层往往文学造诣较深,使得绘画、雕塑等艺术形式常常与诗歌在内容上互动,孕育出类似“诗画一体”、“诗情画意”的审美情趣,这是西方艺术漫长发展历程中没能诞生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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