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她13岁的时候,骑着单车走过一条小道,一不留神,连人带车一起冲下了水沟,脚和膝盖都受伤了。年轻时没有怎么好好养护,后来一到天阴、雨天,就疼得厉害。我曾经看到她连楼梯都上不了,真是心疼。后来机缘巧合,她加入了一年太极社团,每早跟着其她老太太打太极,竟好转了很多,有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喜悦感。便坚持了四五年。
妈妈是个“自来熟”,人缘好,很快跟社团里的老太太们熟络起来。
其中一个老太太还来给她的孙子相亲:“花师奶,你二女儿跟我小孙子年纪一样大,把她嫁来我们家吧。"
妈妈是个很开明的人,也比较尊重我们的选择,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
那位老太太便接着一脸傲娇地说:”我们家有一栋楼,你看你只有一个店。你们家什么也没有。“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就差给她一手钞票洒到空中炫富了。
话听着不舒服,妈妈便直接了当地拒绝了。
没想到老太太当场发飙,还一直重复上面的话加一些难听的骂语。我非常地震惊。
有一栋楼=点名要谁要儿媳就得做儿媳?是这个逻辑吗?
我们家穷=就得听你们的?是这个逻辑吗?
妈妈是不爱惹事的人,事情过了就过了,没想到她居然去社团里肆意散布妈妈不尊重她这个老人,说话难听。大家不知前文,轻信了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妇人。
这让妈妈生气,但同时也不想因为她而终止这个让她身体变舒服柔软的爱好,总之心里不太舒服。
我没有想过贫穷是可以被人拿来耻笑,当作嫁娶的筹码的。
我没有想过富有就可以用来勒令别人听他/她的。
回想这三十岁,爸爸妈妈的确没有赚到大钱,真心是一直很艰难地生活,以至于我从小就觉得生活就是不容易的,不容易买到车不容易买到房不容易实现过上富裕生活的。这的确有点心酸。
爸爸在我初二时便没有了工作,后来什么活都干过,卖面包,卖小百货,卖油盐米,卖文具,扛桶装水,卖茶叶,全部是用时间用体力挨出来的血汗钱。
青春期,在女孩子都爱漂亮的年纪里,我穿过妈妈从市场淘来的15块钱的裤子。
05年上高中,一个星期的生活最多要50块,没有吃过零食饮料。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晚自习后,有同学买了炒米粉到教室里吃,味道好香,我肚子好饿。同学吃不完丢到垃圾桶里,我深深觉得可惜,看着一次性饭盒吧唧吧唧了一下嘴巴。
但是我不会因此让爸爸妈妈多给我10块钱,我没有办法跟爸爸妈妈说我想买这个我想买那个。
因为他们过得更拮据,即使现在生活条件好转,他们依然没有任何娱乐,没有看过一场电影,从没吃过早茶,如果有人送了吃的东西,一定要留着给我们四姐弟吃。
他们就是很努力很简单的老百姓。
虽然物质上很短缺,但是他们一直很善良,很正直。
在我现在看来,这是为人父母很重要的品质,也一直影响着我。
有一天妈妈去买菜,路上被一块西瓜皮滑倒了,狠狠地摔在地上,她一边说自己不小心一边赶紧把瓜皮扔到垃圾桶里去。
如果房东或者太极社团的朋友给她捎了东西,她一定会回礼,反正还给人家的碗里一定不能空着的。如果当天没有送成功,一定会选个时间回礼。
一年又一年,大家总问爸爸妈妈同样的问题,大意是为什么过得这么省,为什么还没起房子?
言外之意都是为什么你们赚不到钱,为什么总是这么穷?
在家里,我不爱听到这样的话。
因为那样会加深我们的无助。
但是一到学校就更”残忍“,02年上初中,已经听闻在球场打球的帅气男生,脚上的鞋子要价上千。
高中时代,同一个宿舍的女孩子,一天中午突然趴在床下找来找去,说她戒指上那颗两千元的小钻石掉了。
那些对我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我更看一个人静静地看书,这样可以少一些对比和诱惑。整个图书馆的书都被我翻遍了,就差养猪的书没看了。每次考试总是第一个交卷。一有比赛,我总是第一个报名,如果能得奖,意味着那个学期就有机会竞选1500元的奖学金了。
可是并不是你不去看别人,别人就看不到你,她们会大声地笑我拿纸箱来装个人用品,假装认真地问你的脸盆是不是不用买,直接家里拿来的?你家就是卖这个的吧?说完很夸张地哈哈笑。我是内向性格的人,这些经历大大加深我自卑的个性。
最开心的,应该是刚工作半年的时候。买了自己喜欢的裤子,喜欢的手机。觉得自己不仅不用成为拖油瓶了,还可以给家里带来收入。两个妹妹来看我,我们仨去肯德基里吃东西,我很开心地说,你们想吃什么就尽管点吧,我已经赚钱了。那时我真心觉得高兴。
虽然贫穷的确在某些程度上,让我过得有些难过。尤其是被同学取笑的时候,嘴巴笨,会特别地不自在。
但是现在看来,我还是非常感恩,可能受父母的影响,我的个性非常简单,从没想过干坏事。就像爸爸妈妈从没沾染赌博等坏习惯。
但是当年宿舍里那些有钱的小女生,却有让我不太认同的一些做法。B君说小时候如果妈妈带她去买衣服,她跟妹妹就到试衣间里把裙子扔到地上踩踩踩,两人掩着嘴巴小声笑,然后淡定地走出试衣间可惜地说:”妈妈,这件衣服好像有点脏,我不想要。“
时隔13年,再次想起这个小故事,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有钱的人,是不是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即使要损坏别人的利益?尽管年纪还小也会这样?
尽管在财富上没有得到老天的眷顾,但自己当年的贫穷,简单,善良而庆幸,也许就是一种恩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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