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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败了,但我不后悔” ——晋商的委屈

“我败了,但我不后悔” ——晋商的委屈

作者: 盘腿猴 | 来源:发表于2018-11-10 19:18 被阅读18次

    三晋大地是孕育中华民族的热土,早在180万年前,山西匼河西侯度出现了迄今为止在中国发现的最早人类;隋唐时期,三晋大地文化昌达、名人辈出,王维、柳宗元、狄仁杰,镌刻青史,诉说着唐代荡气回肠的文化故事。随着唐朝的落幕,河东文化似乎也随着太原城那场人为的大火飘零没落了。

    正当人们逐渐淡忘这片孕育文明的三晋大地时,我们摇身一变,以晋商的姿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成为梁启超“常自夸于世界人之前”的底气;凭借一纸信票,接济疏通,裨益于国际民生,被称为“中国银行业的乡下祖父”;创新制度,以义为利,靠着信义,创造了百年票号无一贪污的神话,这点来看,制度严明的现代银行确实比不上我这土里土气的“乡下祖父”了。然而,我们终究抵不过命运的车轮,在时代的洪流中被淹没。如今,当人们将山西看作“贫困”的代名词时,我被再次想起,作为特殊物种般被研究,不知该喜该悲。文人们总会替我幻想,替我抱憾,常常使用“倘若……”的句型,重新编织那段往事,我哭笑不得。是成是败,均成定局,用今天的标准,要求几百年前的人与时俱进,未免苛刻。所以,我想说,“我败了,但我不后悔”。

    说我“精神贫乏的土豪”,我委屈

    余秋雨曾对我们进行心理层面的分析,剖析我们人格中的脆弱面。他说,我们是被思想家、社会学家、政客们冷落的一群人,只能靠钱财发言,无法建立内在的精神王国,我们是缺少皈依的强人,一群精神贫乏的富豪,出发点和终结点都在农村,参照物只有深宅大院,人生范式融入大量中国式的封建色彩,从而做出与创业时判若两人的行为,成为百年风光后困顿、迷乱、内耗、败落的内在行为。

    有人说,三流的企业靠能人,二流的企业靠制度,一流的企业靠文化。我们能创造出“海内最富”的奇迹上百年,没有“精神内核”,如何凝聚人心。我们有能人,有制度,更有代代相传的文化,这种文化的核心便是“诚信”。“诚信”包涵两项内容,一是在企业内部,员工对东家忠诚,下级对上级忠诚,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二是在企业外部,企业对客户忠诚,所谓“重合同、守信用、一诺千金”。清朝在1906年才有了《银行法》,在此之前,票号设立不用报批、备案,甚至不用交税,票号对客户的承诺并没有法律上的保证,客户把真金白银交给票号,换到的是一张汇票。客户的汇票能否再兑现为真金白银就取决于票号的信用。如果没有对客户的诚信,做到“见票即付”,谁敢把真金白银交给票号呢?在太平天国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的动荡年代,票号损失惨重。尽管分号的银两、财产、账本被抢,但票号仍然坚持见票即付,虽最终成为票号衰败的一大主要原因,但赢得了客户的信任,我不后悔。

    我们将关公作为一种代表晋商企业文化的一个符号,严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德规范,在那个商业社会不发达、没有高层次制度保证的诚信体系之前,以信任为中心的企业文化作为一种道德约束产生作用,至关重要。即使是现在,没有低层次的信任做基础,仅仅通过制度和强权建立的所谓“高层次的信任”岂不更加脆弱。

    说我“深居内地,眼界狭窄”,我委屈

    曾有学者将原因归咎于“身处内地偏僻小城,眼界狭窄,没有把票号转变为现代银行。”山西票号发起于祁县、太谷、平遥三个小县城,后逐渐扩展。整个清代全国票号共51家,43家为山西人所开,在国内外开设分号600余家。若因其发起于内陆小镇就用“眼界狭窄”描述我们,未免太过委屈。

    鸦片战争后,中英签订《南京条约》,清政府被迫开放通商口岸,外来资本轻松进入中国,银行,这个来自西方的洋玩意儿,不仅垄断了国际汇兑业务,也极力挤入国内汇兑,与国内钱庄票号相争。中国顺应形势在国内开办银行,曾找山西票号入股,遭到拒绝,大部分都认为是顽固和保守。我想,除此之外,对清政府和外资的不信任何尝不是一个原因。

    我们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时的社会是一个“官本位”的社会,19世纪后期,我们借助农民起义结交官府,获得发展机会;20世纪初的庚子事变与清朝最高权力集团攀附关系,并深得慈禧太后的信任。慈禧回銮之后,不仅同意票号汇兑关饷,而且把《辛丑条约》中规定的赔款本息共计10亿两交由票号汇兑,那时,山西票号已经要代理国库了。但与此同时,票号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成为了官员的“瑞士银行”和地方政府的“对公账户”。在其中,票号曾多次“逆汇”以解决燃眉之急,不堪重负的票号就此倒闭。整个太平天国运动期间,推行捐借政策,山西居各省之首。当时有人说,“晋省前后捐输,已至五六次捐数逾千万”,经过多次捐输,有些富户家道中落,甚至“一贫如洗”。晋商一向以诚信为经商之魂,清政府数次盘剥,其实在晋商心中已经丧失了对他的信任,自然不愿意与其再次合作。

    我们曾在国家动荡、民族危亡之际无数次伸出援手,却在自己奄奄一息的时候被无视。1913年,在银行的冲击下已经风光不在、奄奄一息的山西票号,为了求得活命,被迫决定筹办汇通实业银行却已拿不出筹办银行的资本金,向政府伸手却遭到无视,至此,灭亡已成定局。

    1915年,《大公报》上有这么一段文字:

    “彼巍巍灿烂之华屋,不无铁扉双锁,暗淡无色。门前双眼怒突之小狮,一似泪涔涔下,欲作河南之吼,代主人喝其不平。前月北京所宣传倒闭之日升昌,其本店耸立其间,门前尚悬日升昌招牌,闻主人已宣告破产,由法院捕其来京矣。

    至此,晋商暂且告一段落,偶然中带着必然。

    参考书目:

    梁小民. 游山西,话晋商[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燕红忠. 百年晋商——汇通天下[M].山西教育出版社,2014

    弗朗西斯·福山. 信任——社会美德与创造经济繁荣[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3

    余秋雨. 文化苦旅[M].长江文艺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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