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来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年少时被告诫要好好读书,当作耳旁风,荒废了那最宝贵的时间。若问是不是不知道利弊,倒也是知道的。诸如过年时经常听到村里务工回来的哥哥姐姐们说起没有读书所带来的辛苦和失去的机遇,见过他们摇摇头叹息的模样。年少时却始终不能理会“肠子都悔青了”是怎样的苦痛。
直至很多年后,在流水线上浑浑噩噩度过好几个年头,不分昼夜地在工厂劳作,拿着最微薄地工资。才终于在一个黎明醒了过来,彼时凌晨4点50,我在嘈杂轰隆的车间,永远地记住了这个时间。
二十几岁的大好年华,我没有穿上华丽地衣裳做着自己喜欢干的事。我只是在讨生活,卑微的,麻木的,谋一份生存。纵使衣衫暗淡住所偏僻,我并没有很难过,使我难过的是,我就这样麻木地过了一年又一年,并从未为之努力过。
2020年冬末,上海史无前例地冷,水管都冻爆了,水龙头直接掉落在地,脆弱得都听不到声音。院子里的人连续好几天都靠井水生活,出门的每一天都需要勇气,大家只想呆在温暖的被窝。养了好多年的仙人掌和多肉也相继冻死,这个冬天,留下一片枯枝腐尸。
今天好朋友打来视频,罕见地聊了96分钟,儿时的朋友,从少年到青年,我们见证了彼此的每个阶段。她是在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伯父伯母给了她足够的爱和足以抵挡漫长岁月的勇气。我们在孩童时便已相识,彼时六岁。而今她的女儿七岁,我的女儿也已经九岁。她的先生与我的先生也是同学。冥冥之中的缘分,在彼此的生命中有了这美好的篇章。如此庆幸,在这糟透的命运中,还有这样令人温馨的存在。年少时贫瘠,诸多人们避之不及,但伯父伯母对我关怀备至,只因我是她女儿的朋友。伯母曾拿出她亲手缝制的布鞋赠与我,就像是给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在年少鲜少感知爱的瞬间,或许那是一帧。
我不是善于表达的孩子,从小不被有耐心地教导,记忆里的父亲总是在酗酒,几块钱一瓶的勾兑白酒他总是买不起,却又每天少不了。他说睡不着,需要酒精的麻醉。我从六岁起就开始帮他买酒,三块钱一瓶的白酒,我买了无数回。有时没有钱我需要硬着头皮去赊账,卖酒的小店是个一家四口,他们家的柜台好高,六岁的我只能看到玻璃柜最下面一格的方便面。记忆中买酒的路是漫长的,漫长到我需要经过三户人家。最害怕中间的那家,因为那是我小学的班主任。他曾在我一次次拖欠学杂费之后很生气地跟我说“让你爸爸少喝点酒”。年少不知羞耻为何物,如今想起来大概就是那般模样了。
记忆大多是碎片,在远离家乡的这些年我鲜少回去。也不愿刻意想起,于我来说,那些曾经是年少,但更是伤痛。听同乡说起村里的人经常问起我,叮嘱我回去看看。回去……我在心里似笑非笑地说“我还能回哪去”。老家的房子已倒塌,前两年去爸妈坟前祭祀时特意去看过,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残砖碎瓦,杂草丛生,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
曾想过,若有一天有钱的幻境,第一件事肯定是在这里修缮一处住所,不用太大,足够我和弟弟一家住就可以,那我也就算是有归处的人了。可惜我不争气,这些年忙于谋生,弄丢了自己,也忘了归处。
2020年最冷的冬天就要过去了,万物复苏,又是春红柳绿的一年了。父亲你若在,看见这盛世繁荣,是不是又该小酌一杯?若在,不用再喝勾兑白酒了,女儿一定会给你买最好的茅台,这一世,是您不想让我孝敬,那么下一世,希望我们能从命运手里抽到好的剧本。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