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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多年不见,也不知怎么寻到了我家。我暗自打量,只见他头发花白,饱经沧桑的脸上皱纹纵横,才刚刚六十多岁,却过早地得显出老相,他坐在沙发上无措地搓着双手,满脸愁苦地望着我:“二妹,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个事?啊,哪怕花俩钱呢。”我同情地望着他,这还是那个争强好胜的凉子哥吗?心中不由滚过一阵酸楚。
1.凉子出生在一个穷苦家庭,兄妹六人,他排行老二。父亲老实巴交,母亲泼辣能干,家里大小事情都是母亲做主。
凉子只读了两年书,就辍了学,他母亲说,农村人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识俩字,不是睁眼瞎就行,早早下学,帮带弟妹,帮父母干活苦工分才是正事。凉子从小就能吃苦,每天早上背着小六,早早下湖,割满一筐草,再去割第二筐,回来再做早饭,赶得上大人收工回来吃。
生活虽苦,却没能阻止孩子们的成长,转眼大哥二十,凉子十七了。按农村人的说法,有了对象就能成亲了。凉子和大哥都出落的很好,一米八几的大个,浓眉大眼,英气逼人。媒人也提了一些姑娘,见面都很满意,可是到家一看,全都没了下文。也难怪,一家大小八口人,挤在三间屋里,吃饭时坐下一大桌,饭没端上桌,一盘菜就被孩子们抢个精光。全家就爷仨苦工分,娘再能也只是女流之辈,那么多孩子牵扯啥都不能干,一天到晚净围着锅台转了,爷三个累死累活,到年底一算账,还欠队里钱。哪个姑娘愿意嫁到这个家?
在接连的很多次相亲失败后,大哥终于灰了心,赌气离开了这个穷家,远走他乡,直到八年后领回个甘肃女人,说着一口谁都听不懂的方言。
大哥的出走,让凉子很受刺激,人穷真是志短,挺不起腰杆子啊。第二年冬天,凉子带着几个弟妹打砖坯,脱泥块,愣是硬起了四间东房和院墙,斩新的麦草缮上房顶时,一向抠门的娘花了几毛钱买了大把的糖,撒向那些泼皮孩子。当孩子们唱着吉祥话时,凉子仿佛看到灰暗的生活透出几分光亮来。
在队里干活出工,凉子从不偷奸耍滑,他争强好胜,心气极高,样样活计都能拿尖,很多人都愿跟他分成一个小组。很多姑娘对这个忠厚老实的人有好感,但看了看他身后一溜弟妹和那个家,都打了退堂鼓。
2.二十二岁的凉子,因为踏实肯学被生产队选为拖拉机手。这一年凉子认识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冬天漫长的季节委实没什么事,队长约了几个人去县城买化肥,顺便逛逛,就让凉子开上带斗拖拉机。几个人坐在后面的拖斗里,东拉西扯,对路边的店面,风景和女人评头论足。
走到一条巷子里,看到前面扭扭哒哒走着一个姑娘。这姑娘个头高挑,扎一条齐腰麻花辫。乡下人蛮野,有人打了一个尖锐的唿哨,姑娘扭回头的一刹那,凉子的心一下子象被什么击中了,真漂亮。姑娘向他们丢了一个白眼,将手里的长辫子向后甩去。祸事就在这时发生,辫梢一下缠在转轮上,姑娘惊叫着,伸手扯住辫子,凉子赶紧熄了火。但转轮仍然依着惯性转,姑娘的头靠近了转盘大声尖叫起来,她伸出一只手想阻止转轮转动,哪知手臂被卷进转轮,凉子从车上跳下来将摇把伸进转轮才阻了转动,但姑娘的胳膊显然是断了,手臂搭拉着,跌坐在地上,小脸早就哭花了。
一群人把她送到医院,一阵忙乱后,姑娘被送进了手术室。姑娘家人到了后,要求手术费由队里出,队长和几个人商量后勉强同意,就这还得回队里开会,要不就得由大伙凑份子,这几个刚刚还咋呼的男人都埋怨起凉子抄近路走了小巷子,全然忘记是他们出的馊主意。后来伤者家属要求有人看护照顾,大家都不乐意,一家老小都在家等着呢。凉子说,我愿意留下来,你们回去跟俺娘说一声。
十几天后,姑娘出了院,也对一表人才的凉子哥动了心。他俩瞒着双方父母悄悄相爱了。凉子隔三差五地晚上骑着借来的破自行车去几十里外的县城,他们像所有的恋人一样,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憧憬着以后美好的生活。甜蜜的时光飞逝,转眼过了一年,姑娘和他非常要好,偷偷来过他家,并没有一丝嫌弃,和他们喝着稀饭吃着红薯煎饼,依然笑意盈盈,父母很满意这姑娘。他俩约好日子,凉子要正式拜见姑娘的父母。那一天凉子打扮得非常精神,手里拎着娘买来的点心上门去。然而天擦黑的时候,凉子手拎着早晨出门带的点心,一脸灰败地回到家,一头栽在床上,任娘怎么问也一言不发,凉子在床上躺了两天。后来娘才知道,姑娘是县棉纺厂的工人,父母都是干部,家庭条件很优越。人家父母很客气地将凉子请出家门,并明确表示哪怕姑娘老死家中也不可能下嫁到乡下,何况这个家那么穷。凉子不死心,偷偷跑去女子家很多次,连面都见不着,后来又去棉纺厂,可工友们说姑娘辞了职,父母重新给她找了个工作,至于干什么,在哪没人说得清。凉子的心慢慢变凉了,后来再也没见过他的心上人。从此就像变了个人,整天只知道埋头干活,话变得越来越少。
3.这个家虽然在分产到户后有所起色,但依然是全村最穷的一户,这时凉子的母亲着了急,眼看着凉子已经二十七岁了,依然单身一人。娘就把目光转向了初长成的小四身上,小四已经十九岁了,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娘四处托人打听,谁家有条件不错,岁数相当的姑娘和小伙子少有缺陷,希望通过换亲的方式来解决老二的婚事。很快媒人寻来了一头亲事,姑娘长得很水灵,有位哥哥三十大几了,腿脚不灵便,但家境很殷实。娘很快跟媒人定了这门亲事,但小四躲着家里人哭红了眼。凉子心痛了,这个唯一的妹妹是他最心疼的人,怎么能因着自己而让她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呢,他背着娘偷偷退了亲。媒人找到娘直咂着嘴道可惜了,娘也是没办法,想想手心手背都是肉,对此也只能默认。两年后妹妹终于寻着一个可心的男人嫁了,小伙子是个军人,老实本分。妹妹出嫁的那天,哭红了眼,说对不起二哥。凉子说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到了凉子三十岁的时候,娘找媒人物色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子从小失母,和姐姐跟着父亲长大。十岁上时得了一场病接连高烧,烧坏了脑子,智力停止了发育,但模样还算周正。娘说:“儿啊,咱犟不过命去啊,你就认了这门亲事,也算有个家,只要身体没毛病,生个孩子,你也算有个完整的家。”凉子的心里一片冰凉,早已没有了那争强好胜之心。见过两次面之后,这个叫云的女子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傻,还有些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可爱。
两个月后,凉子成了亲,东房的另外两间就成了婚房。成亲的当天,大姑娘小媳妇挤满了屋,都来看这新媳妇。这小媳妇模样还挺耐看,红红的脸蛋,乌黑的短发,穿一件粉红的小褂,腰身窈窕。那些已婚的女人相互咬耳朵:“看模样长得不错,看身段好生养。”女人们发出粗野的笑声。凉子听了红着一张脸,带笑嚷嚷着:“一帮操蛋老娘们,滚蛋。”女人们哈哈大笑走出房间,留下懵懂无知的小媳妇独坐床前。
夜晚一帮半大孩子躲在墙边听壁角,据说是小媳妇相当惊恐,抵死不从,根本不明白结婚是咋回事。第二天,娘把傻媳妇的姐姐请来,姐俩关在房里一天,傻媳妇出来时竟羞红了脸。
想来新婚的日子也算甜蜜,凉子心情好的时候也会逗逗这个叫云的傻媳妇,云呢有时也会难得机灵的回几句嘴,往往逗得凉子哈哈大笑。日子波澜不惊,过了两年云的肚子豪无动静,娘找了好多偏方给她喝,喝得云一脸苦相,终于有一天云不见了,跑回了娘家。她那糊涂的爹也不将她送回来,凉子哥去接了几回,云愣是不回来,凉子哥也就不再勉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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