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救援
在星翊带领下，夏默麟走出大厅，一时为眼前景象震惊：地面上的浅水之中，四散的土丘上，是星罗棋布的营盘和棚屋，彼此之间用木制栈桥连接，映衬着这一切的背景板则是不远处高耸的残垣断壁，但大多却不是像这座大殿的复古风格，明显是钢筋水泥的玻璃大厦。
“这里就是废都中心的遗迹。”星翊转过身来，面对着夏默麟，“也是流星组织总部的所在地。”
“这……我一直以来所知道的是，废都界内有着异常可怖的怪物，阻挡着我们进行科考……”夏默麟看着营盘中缓缓移动的人流，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一直都是你们？”
“废都界外围的确已经被某种未知菌类侵蚀，在其上诞生出的新生物群系孕育了全新的敌对生物。”星翊笑了笑，“但亲卫队中有一位超能力者，星影，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这种群系和其上的生物，我想你跟他接触过了，带你来这里的人也是他。”
“难道是之前的……”夏默麟恍然大悟，星翊所说的必然是先前遭遇的，「深域侵蚀」的超能力者。看来在自己和雷暴交战过后打晕自己的也是他。
“废都遗迹当中，到底有什么？”夏默麟感到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强烈的好奇心此刻正冲击着颅顶，连忙问道，“真的有如传闻中的古代科技遗留吗？”
“这方面我暂时还需要向你保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废都遗迹的确是上个文明世代留下的东西。”星翊指了指二人背后的大殿，“这个地方，应该是类似于议事厅或者会堂的的某种集会场所，从那些高楼的残骸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或许是市中心。”
“这样吗……”夏默麟注视着残阳下如同巨人般默立的残破大厦，仿佛看到古代文明繁荣的景象在眼前一瞬闪过。他逐渐理解，联邦政府，乃至三国政府都在推行的考古科研策略似乎确实有着其合理性。
……
所谓的科考实习又进行了五天，虽然效率还是没有达到军方上级要求的七天回溯百年，但泠鹿现在已经读取到了R.C.0010的刻痕，这也意味着复兴纪元同前朝的时间壁垒即将被突破。
数日时间中，泠鹿一直头脑昏沉，全身灼痛，唯有在施用超能力时，这种感觉能得到些许的缓解。从军士和所谓的医生口中的零星片语中，泠鹿得知，这貌似是给自己注射的超能力增幅药物的副作用，代价则是超能因子会在药物作用下超负荷工作，导致身体组织的损伤和药效后超能力强度的下降。
这种药物似乎此前还没有任何施用或实验的记录，泠鹿是第一个受试的超能力者。至此，他也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校方的实习活动，而是联邦政府和军方对他的压榨，目的是利用他的超能力，服务于此前一直被自己认为是笑谈的考古科研策略。
在持续注射药物后，「刻痕感应」营造的不再是先前令人安心的黑暗空间，读取刻痕也不再是在电影院中观看影片，而是变成了在窒息的水底挖掘沙中掠影。尽管这样能缓解身上的阵痛，却也绝对和舒服二字搭不上边。刻痕中记录的事件不再被再现在泠鹿眼前，而是直接强行被输入他的大脑，甚至来不及仔细观摩就消失在脑海中，往往需要事后仔细回想。
今天读取的刻痕内容还是一样，处于纪元交叠之际的飞来山，除了岩体的风化程度和现在不同之外，还是那样死气沉沉地矗立在荒原地正中，对泠鹿保持着缄默。倒数最后十个月，九个月，八个月，缩着读取进度靠近世纪之交，地层厚度也迅速变薄，但直到那个本该具有历史性的时刻到来的瞬间再现在眼前，泠鹿都没看到飞来山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化。
泠鹿此刻有些绝望。虽然这项工作是被强加给自己的，但跨越世纪还是被自己看作是一个节点，因为这或许意味着自己的工作能够就此结束，但显然，只读取到这里还远远不够，这种折磨也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泠鹿已经停止了思考，超能力还在继续运作，时间在自己面前飞速逆流，但他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
“咔咔咔……”一阵异常的响动，这很显然不是风声，更像是某种老化的机械运作的噪音。泠鹿停下倒转，细数着时间，大概锁定在了复兴纪元前六十年左右的范围。制造出异动的，是一个留着寸头的高大中年男人，身着一件老旧的飞行夹克和工装裤，泠鹿可以明显看出，他不是这周边的流寇或者行商，因为他不似他们那般灰头土脸、皮肤黝黑。
泠鹿于是放慢读取速度，走上前去。男人从石罅中爬出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扭过头，看着自己爬出的地方，泠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觉讶异得张大了嘴——那竟是一个正在缓缓闭合的金属质舱口，在舱门闭合的过程中，泠鹿还能看见其中的廊道灯逐个熄灭。毫无疑问，飞来山的山体内部，的确是古代遗迹，而且还是某种技术集中的设施。
舱门关闭后，男人扒着石块，从陡峭的山坡向下爬去，而在山脚下等待的，是有机甲护送的装甲车队——这更是让泠鹿一惊。复兴纪元的机甲研发是在R.C.0070首次取得突破，直到R.C.0080才开始陆陆续续在各国的军队中服役，百年前的文明就有机甲技术，令泠鹿一时难以接受。
车队驶远后，这段刻痕中已经读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泠鹿便继续倒转。零落凋残的记忆碎片中，视野突然被冲天火光遮蔽，滚烫热能似乎穿过历史的长河，径直传遍全身上下所有角落。泠鹿抓住这条线索，一路向下，猛然扎进一个地狱般的世界——
天空中，巨大的燃烧陨星如同坠落的穹顶，随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烟尘湮没了阳光。空天战舰的主发动机、机甲制御喷口的闪光成了这黑暗世界中为数不多的光源。千万门光束炮一齐开火，荒原地的地面在溢流的高温等离子炙烤下玻璃化，几乎成了一片晶莹大陆。不时有燃烧的残骸坠向地面，远近不一的爆炸裹挟了周遭的一切环境音。
泠鹿呆看着眼前这一切，许久才发觉，自己漂浮在空中，飞来山的山体理应所在的位置上是一片平坦。“这……这东西是飞来山！”当意识到正在坠落的空中要塞就是自己脚下的山峰时，泠鹿不免一阵震悚。空中要塞底部伪装成岩壁的舱口慢慢张开，从中露出的是一门口径可怖的巨炮。在要塞投下的巨大阴影当中，缓缓亮起的炮口就如同暗夜中升起的朝阳。光束溅射出来，在大地上留下道道焦痕，地面上的机甲部队在高温下瞬间蒸发，化为乌有。
“咳——咳咳——”泠鹿从能力当中脱出，跪倒在地，大口喘气，冷汗淋漓。这次倒转的时间格外漫长，以至于身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虚脱状况。“这就脱出了？有发现吗？”军士立马俯下身来，厉声问道。泠鹿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记忆中舱口所在的方向：“从那里，向下挖。”
“那里吗？派人过去！”一支小队立马抄起工具，簇拥着考古专家向着泠鹿手指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而去，而泠鹿还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那场战争的交战双方到底是谁？战争是怎么结束的？但这段历史已经不在复兴纪元的记载当中。泠鹿似乎总算理解了自己的重要性，因为只有自己的能力能让联邦政府触及那些早已不知为何消失的古代科技。
……
每次苏醒，对夏默恒而言，都像是从深不见底的黑水潭中缓缓浮起。自己所在的房间里，只有身下这张配有拘束带的床，固定在墙上的桌子，以及一盏黯淡惨白的吊灯。
或许是为了防止自己调用超能力逃跑，自己每次醒来不久，体力还未恢复之时，就会有人前来注射镇定药物，令自己昏睡过去。在昏昏沉沉的苏醒间隙，自己连如厕都需要有人搀扶。上一次进食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夏默恒猜测，自己昏迷的时候应该已经被注入了用于维系生理活动的营养液。
但这次醒来后，却迟迟没有人前来执行药物注射。夏默恒花费好些工夫，才集中注意力，辨认出是什么吵醒了自己——铁门外传来的喧闹声。这处具体位置不明的设施往常都是一片死寂，现在却反常地吵闹，而且不单单是普通的喧嚣，而是伴有冲击声、吼叫声，甚至是隐隐的爆炸。
“哐！”铁门被轰然打开，撞到墙上后狠狠回弹，发出巨响，两个面部被口罩和兜帽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条窄缝中露出眼睛的黑影冲进房间内，立刻抽出刀来，开始切割夏默恒床上的束带：“夏默恒吗？我们现在就带你出去。”
“你们……你们是……”“别管我们是谁了，当下最要紧的是逃出去！”拘束带刚刚被悉数割断，门口放风的蒙面人便高喊起来：“他们的增援到了，我们得硬闯出去才行！”话音刚落，蒙面人身后便凭空浮现出几个光点，并划出道道曳光飞向走廊尽头，随之而来的便是爆炸的闪光。
“能走吗？”割断束带的蒙面人从身畔用肩膀支起夏默恒半个身子，但夏默恒还是险些摔倒，所幸蒙面人搀住了她。就在他伸手下来的一瞬间，她看清他大臂上缠绕的袖环，赫然是一颗坠落的流星徽标。
“流星组织？！”夏默恒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蒙面人，但他抓住她右手，坚决地摇了摇头：“别这样，他们都这么对你了，你总分得清利害关系吧？”
“就算这样，我怎么能和恐怖分子同流合污！”夏默恒虚弱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本不该属于此时的她的力气，甩开了蒙面人的手，“超能力者就注定要像你们一样活在阴影里吗？！”
“如果你肯跟我们走，就会看到到底是谁真正活在阴影里。”蒙面人意味深长道，“跟我们来，我们带你去找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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