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分为八个部分,表面上是在谈五卅惨案,实际上又不单是在谈英国巡捕枪杀请愿群众的问题。在这一事件之后,社会上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各种各样的人表现出各种各样的行为,鲁迅把它一一记录下来,催人警醒,发人深思。
(一)急不择言。五卅惨案引来国人激愤,发文抗议。“然而中国有枪阶级的焚掠平民,屠杀平民,却向来不很有人抗议。”五卅惨案发生后,汉口群众计划于六月十三日召开大会,抗议英、日等帝国主义者屠杀中国工人和学生。当时湖北督军萧耀南却于六月十一日解散学生会,并枪杀学生四人。这件事,没人抗议,甚至没多少人知道。
再说点其他的。1916年6月,袁世凯死后,中国陷入十年军阀混战,各路军阀为了争夺地盘,为了一己私利,频频发动战争,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远的不说,就在1925年,就爆发了第三次直奉战争。孙传芳联合吴佩孚对奉系军阀张作霖发动战争,战线涉及浙、闽、苏、皖、赣五省。军阀争夺的是地盘,是权力,倒霉的不还是老百姓吗?可是,似乎并没有太多人对于这件事发声。
(二)一致对外。有人趁着国难之际偷盗别人的东西,被抓住的时候还振振有词,“我们要一致对外!这样危急时候,你还只记得自己的东西么?亡国奴!”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三)“同胞同胞!”。热情的学生在四处演讲、募捐,然而学生贴上去的宣传文,转头就会被人撕掉。鲁迅感叹,“中国人中,仇视那真诚的青年的眼光,有的比英国或日本人还凶险。”
(四)断指和晕倒。一九二五年六月十日,北京民众为五卅惨案在天安门开大会,据当时报载:参加者因过于激忿,曾有人演说时以利刃断指书写血字,又有人当场晕倒。鲁迅并不赞成这样不理智的行为。
(五)文学家有什么用?五卅之后,北京大学学生欧阳兰在六月十二日发表了《血花缤纷》一诗(副题为“悲悼沪案牺牲者”),由于没有看到文学家发声,所以在六月十七日提出了这样的质疑。实际上,鲁迅是发声了的。他在六月十一日作了《忽然想到(十)》,在六月十八日作了《忽然想到(十一)》。然而,我们发现鲁迅的文字是冷静而克制的。他没有像青年那样“断指和晕倒”,没有抗议,反而更多地在思索中国人自己存在的问题。甚至,他在本文的末尾还说,“总而言之,就是将华夏传统的所有小巧的玩艺儿全都放掉,倒去屈尊学学枪击我们的洋鬼子,这才可望有新的希望的萌芽。”
鲁迅始终不赞成游行、抗议这些行为,更不要提断指书写血书了,他希望青年能够脚踏实地地做一些工作。他在杂文集《坟》-《杂忆》中就曾说过,“对于群众,在引起他们的公愤之余,还须设法注入深沉的勇气,当鼓舞他们的感情的时候,还须竭力启发明白的理性;而且还得偏重于勇气和理性,从此继续地训练许多年。这声音,自然断乎不及大叫宣战杀贼的大而闳,但我以为却是更紧要而更艰难伟大的工作。”
(六)“到民间去”。“到民间去”,原是十九世纪六十至七十年代俄国民粹派的口号,它号召青年到农村去,发动农民反对沙皇政府。“五四”以后,特别是在五卅运动高潮中,这个口号在我国知识分子中间也相当流行。然而,青年喊的口号很多时候是不能当真的,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自己也只是一时的热血,这和我党的“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不是一回事。中国乡村的事情也相当地复杂,无论是启迪民智,还是宣传教育,都是需要长期扎根基层、艰苦努力的。青年人容易头脑发热,鲁迅则要冷静得多。他希望青年能够静下心来想清楚,“单独到民间时,自己的力量和心情,较之在北京一同大叫这一个标语时又怎样?”……“将这经历牢牢记住,倘将来从民间来,在北京再遇到一同大叫这一个标语的时候,回忆起来,就知道自己是在说真还是撒诳。”还是刚才的话,青年要靠踏踏实实地做事,而不是三分钟热度。
(七)魂灵的断头台。“近年以来,每个夏季,大抵是有枪阶级的打架季节,也是青年们的魂灵的断头台。”这里指的是,各地军阀的混战,如一九二○年的直皖战争,一九二一年的湘鄂战争,一九二二年的直奉战争,一九二四年的江浙战争,都发生在夏季。大概是冬季过于寒冷,不利于行军作战以及伤口的愈合。
(八)还是一无所有。经历了如同五卅惨案这样惨痛的事件后,承认我们现在的弱小,承认我们的一无所有,抛开自欺欺人的假面具,发奋努力,卧薪尝胆,才更有可能使国家强大。“讳言这“一无所有”,自然可以聊以自慰;倘更铺排得好听一点,还可以寒天烘火炉一样,使人舒服得要打盹儿。但那报应是永远无药可医,一切牺牲全都白费,因为在大家打着盹儿的时候,狐鬼反将牺牲吃尽,更加肥胖了。”所以文末,鲁迅才会说出“师夷长技以制夷”,“屈尊学习枪击我们的洋鬼子”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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