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05

鸟铳·步枪·驳壳枪（长篇小说连载之十六）

第十六章 返家乡耕耘又狩猎

福生离开了浙江抗敌自卫团第一支队，进而历史性地错失了和一位中共高层人物见面的机会，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遗憾地和福生这位富春农民擦肩而过。

许多年以后，五十年代初，当福生作为农业生产战线上的标兵，去富春县农林局开会时，遇到了当年浙江抗敌自卫团第一支队的战友，也就曾经和他一块到东门渡打黄麂的二位邻村猎户中的一人，此时那位战友已成了县农林局的局长了。

见到久未谋面的福生，局长激动地说道，“我看到与会名单时，知道你还活着，真是高兴极了，当年的很多战友都牺牲了，没有看到新中国的成立，真是可惜了。”

他提及福生错失了和一位中共高层人物见面的机会时，不免为福生感到有些遗憾，因为那位中共高层人物建国后，在中央政治局当中的排名是绝对靠前的。

“如果当年我留在队伍里，可能就不是现在的我了，看来我注定就是一个农民的命啊！”晚年的福生，脑中确实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听他指挥打过猎的猎户，此时都成了县政府部门的领导了。

但有一点，福生绝对不后悔，那就是迎娶了阿冬，生了树志、树银两个宝贝儿子，而且日后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培育培养两个儿子都师范大学毕业，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为此富春农民福生很是骄傲。

两个儿子皆师范大学毕业，方圆几十里村坊都找不到类似的情形，有很多农家子弟书都念不上，不要说日后成才了，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福生也是一个有所作为的农民，但毕竟受传统的家庭影响极大，否则很有可能干出另外一番大事。

福生当年倘若不离开浙江抗敌自卫团第一支队，以他有文化、会武术、肯动脑、能打仗的特征，一旦革命成功后，谋取一官半职，应该绝无问题。

但历史不能假设，倘若福生当年留在部队继续服役，在日后和日军的战斗中，或者和国军的会战中，说不定中流弹、被炮火所伤、被弹片击中，其最后的结果，那就很难想像了。

所以说一人一命、一人一福，福生这样的结局，倒也是不错的，至少留住了性命，而生命是最可宝贵的，一旦福生失却了性命，那么阿冬、树志、树银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 

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中共为贯彻“坚持抗战、团结进步”的方针，巩固全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于1939年3月委派中共南方局书记周恩来，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中将副部长的身份，视察了东南抗日前线。

3月15日，在完成了中共所委托的全面传达党的六届六中全会精神、确定新四军发展方针的任务，也初步解决了项英与叶挺的工作关系问题后，周恩来和副官邱南章、警卫员刘九洲、速记员吴波，新四军曾秘书等人，离开云岭新四军军部所在地，从安徽三门、太平、屯溪，进入浙江前线视察抗战。

3月17日，周恩来等人乘坐新四军的两辆大卡车抵达金华市，这座当时的浙江省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和交通中心，受到驻金华的浙江省国民抗敌自卫团总司令部班子成员的热情接待，并接见了中共浙江省委书记刘英等人。

3月19日，当周恩来得知浙江省政府主席黄绍竑先生正在浙西於潜，就去了国民党金华市党部辞行，一行人一路辗转，随后途经建德、淳安、分水、於潜，出于安全考虑，几次经由车马都无法通过的小道前进，周恩来拒绝轿子，和大家一起步行。

3月21日，终于安全抵达西天目山浙西行署，在潘庄，周恩来和浙江省政府主席黄绍竑先生，共商国共两党合作在浙江的抗日大计，周恩来解释了中共的政策，宣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共议国难当头大敌当前，国共两党需要精诚合作团结抗战。

3月24日，在禅源寺浙西临时中学，周恩来发表了著名的《抗战的现状与展望》演讲，现场有全校师生、行署干部训练班学员、政工队员总共1500多人，挤满了整个礼堂，连门外走廊上也坐满了观众。

3月25日，周恩来离开天目山，前往桐庐、富春一带，在获悉驻防在富春江南岸大源、灵桥、渔山等地的浙江抗敌自卫团第一支队，正在东沙洲抗击日本侵略军，就临时改变了行动路线。

3月26日，周恩来视察钱塘江南岸防务，来到桐庐县府礼堂，向县政工队、妇工队、机关团体约200人作《桐庐为战时前进县》演讲后，周恩来返回分水镇，经桐庐窄溪镇，晚上在马坡埠乘民船东下。

3月27日凌晨，周恩来一行径水路到达富春中埠一带登陆，浙江抗敌自卫团第一支队政治指导室主任刘齐等人前去迎接。只见周恩来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没有丝毫倦意，身着笔挺的军装，佩戴中将军衔，肩披黄呢大衣，脚穿元宝口套鞋。

当时，天空中下着大雨，周边道路泥泞不堪，见此情形后，周恩来谢绝了刘齐等人的安排，决定弃轿步行，沿着泥泞的道路迈开了大步。上午9时许，步行20余里后，周恩来才到达大源镇塔堰头村，慰问刚刚取得东沙洲保卫战胜利的浙江省抗敌自卫团第一支队全体官兵。

在会客室，周恩来和政工干部们热忱交流，谈国际、讲形势，勉励他们好好工作，“现在虽然苦一点，但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当听到东沙洲保卫战胜利结束的消息时，周恩来显得很高兴，微笑地鼓励政工干部们说，“你们辛苦了，冲过钱塘江，收复杭嘉湖，千百万父老乡亲都在期待你们啊！”

支队司令赵龙文向周恩来汇报了部队建设情况，今后和日军作战的部署，周恩来勉励他们共赴国难，坚持团结抗战，还介绍了八路军游击战的方法要领和开展政治工作情况。

操场上，军旗猎猎，队列威武，军容整齐，“首长好！”的口号声响彻云霄，眉毛浓黑，气宇轩昂的周恩来健步走上临时搭起的讲台，检阅了浙江抗敌自卫团第一支队全体将士，发表了鼓舞人心的抗战演讲。

现场没有话筒，但是周恩来铿锵有力的声音，操场上的将士们都听到了，“浙江抗敌自卫团的同志们，你们好！你们站在了抗击日本侵略军的最前线，富春是东南战场的前哨，一支队全体官兵要团结抗战，打到江北去，收复杭嘉湖，保卫大浙江------”

周恩来从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几个方面肯定了浙江的抗战工作，并分析了当前形势，着重宣传了“持久战”的战略思想，还以浙江人民英勇为国的事迹，如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戚继光率众抗击倭寇等，激励战士们要继续奋勇抗战。

庞大的队列中，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有战士忍不住发出“好---好---”的喊声，随之“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抗战一定胜利！”的口号，声震驻地上空，刺破苍穹，传了很远很远。

随后，将士们全体向周恩来敬礼，目送着他和随同人员离开了支队驻地，到大源镇乘坐民船，去灵桥、里山、渔山，转萧山临浦乘汽轮，28日凌晨3点半，周恩来经褚暨抵达绍兴，顺利结束了在浙江前哨的视察工作，尔后又经过江西南昌、上饶和湖南衡阳、广西桂林，转回陪都重庆，此时已是5月上旬了。

周恩来，以坚定意志，独到的见解，精僻的分析，渊博的知识，赢得了抗战官兵信任，鼓舞了参加东沙保卫战的全体将士，对巩固和发展浙江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点燃浙江前线的抗日烽火，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驻守富春江南岸的中国军队和中国人民，为保卫家乡，保卫富春江，冒着日军的炮火，日夜抢修工事，在枪林弹雨中，一次次击退了日军的渡江南侵，正是他们的英雄之举，使得富春军民与盘踞富春城的日军隔江对峙达三年之久。

福生扛着鸟铳回到了村坊，“阿冬---阿冬”人还未跨入家门，他的大喊声先窜入门了，阿冬和树志、树银自是喜出望外，丈夫、父亲终于回家了。

两个儿子跑过来，各抱住福生的一条腿，左一声“爸爸”、右一声“爸爸”，福生喜笑颜开，蹲下身来，猛地将两个儿子同时抱起，用胡子扎着他俩的小脸蛋，“哦---哦---哦---”两个儿子开心地叫喊着。

阿冬靠着墙壁，看着眼前父子情深的一幕，突然眼一热，一股喜悦的泪水，忍不住就流下来了。“福生回来就好！”这位坚强的女人，此时因为日思夜想的丈夫突然到来，而陷入了莫名的激动。

“福生，黑了，也瘦了。”阿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遂决定给福生补补身子，就挎蓝出门，到集市上割了猪肉、买了鲫鱼等。

福生又过上了田里耕作、野外狩猎、老婆儿子围着转的生活，日子过得到也有滋有味，全仰仗着媳妇阿冬侍家有方，两个儿子养得很是壮实，对阿冬更是爱恋有加，随着时光的推移，夫妻之间的情感似陈年老醋越发浓烈了。

听阿冬讲，日本军人来过村坊了，是从富春江上坐汽船来的，后面拖着一艘驳船，有十五、六人的样子，穿黄军装、腰扎武装带，钢帽背在脖子后，肩上背着一把长长的刺刀枪。

“糟糕！”听说日本人来了，福生不免吃了一惊，因为日本军队由于兵力分散，兵员不足，基本上都呆在城镇、各大据点内，上偏远的山野乡村来，这在江南一带，还不是特别多见。

“村里既来了日本军人，以后说不定还会经常过来。”福生想到了家人及村民的安全，就问阿冬村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因为日本人刚打进来的时候，杀人、放火、强奸妇女，真是无恶不作。

“日本佬是突然进村的，闻讯后，很多大人都逃到山上去了，村里有个别胆大的小孩子围上去看热闹，日本佬就笑咪咪地掏出糖果来，摸着小孩子的头，硬要给小孩子吃，嘴里说着‘米西、米西’，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听阿冬这么说，福生悬着的心就平静下来了。

阿冬还说，听说日本人进村了，马上将两儿子藏到草所中，吩咐他们不要出声，自己则将灶间的炉灰，胡乱地涂抹在脸上，使自己看生去灰不溜秋，脏兮兮的样子。

“幸好，日本佬没进家门。”福生明白阿冬往自己脸上涂抹炉灰的目的，就是不让自己失身日本人手中，要保住女人的贞节，至此对阿冬更怜惜了，觉得自己的媳妇不光是貌美，而且个性贞烈。

福生眼中的日本军人，枪法好，打仗不怕死，单兵素养高，一对一的情况下，中国军人绝非对手，在上海闸口、宝山保卫战中，国军包括上海市民义勇军已充分领教了日本军人的顽强和凶残，日本军人确实不好对付。

福生感到，这场战争会很艰难困苦，因为每次和日本军队作战，中国军人的死亡要远远高于日本军人，原因有日本军队武器装备要比中国军队好，单兵军事素养强过中国军人，技战术远水准远非中国军人可比。

最主要的一点，日本军人不怕死，中国有很多人怕死，所以出了很多汉奸，出现了国军成建制的投降日本人，成了“皇协军”和“和平军”，这真是世界战争史上少有的奇观。

福生既十分痛苦，又感到无比愤怒，“这场战争，看来会没完没了，至少目前，还看不到赢面。”福生一个农民，却用他的经历和阅历，与日军曾经抗战的经过，作出了自己对抗战趋势的一个基本判断。

日本军人进村的表现，倒是完全出乎福生的预料，这让福生顿生疑惑，难道日本军人真的有所变化了，不再进村杀人放火强奸妇女了？福生又陷入了沉思。

这场战争，看不到头，中国还会死很多人，福生陷入了痛苦的境地，就又抽起了久违的旱烟，随着一明一暗的火星，袅袅烟雾扩散开来了，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辛辣的烟草味。

“啊嗛！”阿冬鼻子痒痒的，受不了烟雾的刺激，猛地打出一个喷嚏，福生这才将旱烟掐灭，不想浓烈的烟草味刺激到阿冬和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儿子。

青菜炒蘑菇、红烧鲫鱼、韭芽炒肉片，福生喜欢的菜肴端上桌了，阿冬手脚真够麻利的，给两个儿子先盛饭吃了，自己则陪福生慢慢喝酒，夫妻俩有得聊，分别多时了，各自心头牵挂着，所以就有了说不完的话。

“福生，你黑了、瘦了，来多吃点。”阿冬往福生腕里挟着菜，夫妻俩结婚多年，儿子都那么大了，还是十分恩爱，相敬如宾，福生从不在阿冬面前发火，对两个宝贝儿子，也是百依百顺。

“你也多吃点，阿冬。”福生关切地说，他知道媳妇对两个儿子宝贝得不得了，有好吃的都留给儿子了，自己则基本吃碗脚头，真是贤惠的家庭主妇。

数杯酒下肚，福生深邃的眼底，就有了光泽，头发乌黑，脸庞依然俊美，这让阿冬暗暗惊叹，福生身上就是有一股精气神，带几分疏狂的味道，这让她一直沉醉到今天。

“这个男人，怕是再也离不开他了。”阿冬在心里嘀咕着，猛地端起酒杯，也没说话，“呯”地和福生的酒杯碰了一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此时，福生眼中的阿冬，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粉面含春，丹唇未启，高窄的鼻梁，秀气中惠，举手投足间，饶是温柔多情。

福生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是个习武之人，有万夫难敌之威，参加了多次对敌的生死之战，是个死都不怕的英雄好汉，但在媳妇阿冬面前，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看来古人“英雄难过美人关”说得在理。

不经意间，阿冬的衣领敞开了，露出了丰满的胸部，肌肤如雪，眼睛媚得勾人心弦，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

福生似收到了从阿冬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性信号，发觉阿冬的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正是美如天仙，就再也按捺不住，朝阿冬试了个眼神，阿冬就立马站了起来，其实此时的阿冬也已是春潮澎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