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部的天，蓝得像大海一样深邃。阳光就像金色透明的蜂蜜涂在天上。为什么每天都那么蓝，让人忍不住猜度生命的过往错失了什么。
Maggie的车一路飞驰在科罗拉多的高原上。在这个汽车便宜得跟国内的摩托车一样，没有车会寸步难行的车轮上的国度，路上基本没有见到过自行车和摩托车，更难看到行人。
早先的中西部是一个荒凉无比的大沙漠，在19世纪铁路的西向迁移才带来了移民。后来还在这里开采出来了石油，天然气，引发了掘金先驱们的到来，有了城市化的发展。抬头仰望这一年300日纯美的蓝天，真是普通得让人毫不怜惜。
中西部刺眼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暖暖地照了进来。看着菜单上各种各样的繁体文字，心中泛起一阵温柔的感伤。我打开窗忍不住望了一眼窗外碧蓝得幽暗的蓝天说：“天真蓝啊！”坐在对面的Maggie翻着菜单，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天再蓝，也不能吃啊。比起天天的蓝天白云，我还是觉得一份水煮鱼，更让我有安全感。”
在这样的小镇里，开的最多的华人餐馆就是广东菜了。这些是多年前花重金，不惜生命代价漂洋过海的移民。他们在这里打拼了下来，有的都已经繁衍了好几代ABC，流利地说着没有中国口音的英语。自从Maggie来到这个地方，就成了这家店的常客。隔三差五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和朋友，都会习惯性地来到这家广东菜馆吃饭。这里大到老板小到洗碗工都认得Maggie。他们脸上挂着服务式的微笑，也许都不曾想到，这家Maggie要开车几公里的广东菜已经成了她的重要精神支柱。
只要在这里一天，就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Maggie移民来到了美国后拿到了绿卡，顺利地成为了美国公民，住着带花园的大房子，开着车在宽阔的马路上。每天看着湛蓝的天，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气。她每天把自己精心装扮得像蓝天下的天使，融化在新生活中。
不久就开始发现这里出门吃个饭就得开车。除了鸡翅，牛排，就是面包。然后除了咖啡，果汁，就是奶茶了。一进超市满货架都是沙拉，黄油，奶酪，肉肠，培根，果酱。过去在国内的时候，Maggie 虽然并不是那种只去市场买菜，抗拒一切西餐的传统市井小姑娘，即便每次开车去华人超市去买一大堆回来，怎么也做不出在国内那样正宗的口味，总是差点东西。
刚开始，她被美国人民的礼貌热情着实感动到了。但不久就发现他们对谁都那样表面殷勤，这只是他们的处世习惯。她更发现，美国人自己之间也就是玩伴而少有真友谊，这些本来就缺乏共同语言和价值观的美国人，大多也只是酒肉朋友。她再也不去参加白人的派对，只和学校里几位关系好的中国姐妹黏在一起。即便在美国社会有了身份，房子，车子，稳定的工作，也一生徘徊在主流阶层之外，坚守自己的价值观。
我抱着一个文件袋，十几份连家底都翻出来的资料去了美国领事馆。Maggie也聊起几年前她和妈妈在领事馆申请移民签证的那些焦虑，煎熬，惊心的回忆。美国领事馆真的是一个流转着人间悲喜剧的奇妙地方，从那道门走出来的人，脸上多少带着不能置信的惊奇。没有得到签证的人无法相信自己就在那么几分钟里，在来到那个窗口前的所有准备，梦想和努力就在几分钟里变成了灰烬。得到签证的人，不能相信机会真的发生在了那几分钟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梦寐以求的美国大门接受了自己。
Maggie永远记得当时在美国领事馆，紧张地看到前前后后拖儿带女的家庭被集体拒签的场景。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为了准备那些材料跑了多少路，盖了多少章，多少个不眠之夜的等待，她的移民命运轻薄地变成了签证官的一句话。她在领事馆看到过一个被拒签了几次的女人，听到窗口里签证官平静地说：“你通过了！”那一瞬，那个女子眼泪决堤，跪在地上大哭。表情麻木的签证官应该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怜悯又厌恶地看着她，像看路边的乞丐一样。
回去的路上，傍晚的天空变得瑰丽动人，Maggie有时候望着这无边幽蓝的天回忆过去。那个时候谁会知道美国冷清地令人绝望，食物像苦药，每天看到的人都数得出来。她发现遥远国内的那些往日的生活，对她来说，是最亲切的怀念。
怀念满大街的陌生人说话的声音；怀念出门几步就可以吃一顿大餐；怀念走在路上被人撞了随意破口大骂；怀念约上一群姐妹去唱歌的日子......
她甚至觉得那些从前国内的噪音，脏乱，人与人的莽撞无礼都变得亲切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