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怀大义何惧生死
两个人都很清楚谈话不仅已经被监听,而且必有人在暗中观察。这地方是金姬兰督建的,不仅有监听系统,还有一个可以看见全部情况的监视室。这个审讯室的顶是全透明的,在审讯室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花板,可从外面却可以一目了然看清这里的任何举动,所以金姬兰连一个小动作也不能做,除了眼神以为的任何表情都不能流露,金姬兰料定毛继川一定会监视这场审讯。他虽然没有确定李文涛的身份,也不是已经怀疑金姬兰,可毕竟金姬兰不是毛仁峰的嫡系,却又在北平经营多年,这让新来乍到的毛继川不得不多几个心眼。
坐在监视室里的毛继川,一面监听着他们对话,一面透过监视窗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两个人的神态和对话,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李四标在旁边问他。“毛站长,也看不出什么啊?是不是您太多疑了?金副站长可是当年岱老板的干闺女,听说总裁和夫人都非常欣赏她的才干。而且此人素来心狠手辣,在平津一带是出名的大魔头,哪可能和共产党扯上瓜葛?还有这位李校长,我这边名单上也没有啊,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把他抓来?”
毛继川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北平学潮闹得这么厉害,这个北大就是学生运动的策源地。我安插在北大的暗线提供了这么多共产党嫌疑分子,还有左翼学生,这个校长就一点不知道?就算他不是地下党,也有管教不严之责。我就是要彻底查一下,北大的地下党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这容易啊,一个糟老头子,经得住我几下啊。您把他交给我,准保一顿皮鞭就搞明白了。”李四标自以为是地说着。
气得毛继川破口大骂:“你就是头猪,比猪还笨的猪!李文涛是什么人?能随便上刑?他不仅是北大校长,还是教委委员,在帝都挂号的人物。再说,你也看见了,他是金姬兰的恩师,你长几个脑袋?无凭无据给金姬兰的先生上刑?你刚才还在说金姬兰是平津出名的女魔头,你打李文涛一鞭子,她敢当着我的面扒了你的皮,你信不信?”
听了这几句话,李四标浑身一哆嗦,“那,怎、怎么办?”
“这就是我让金姬兰审李文涛的道理,好好学吧。”
毛继川关掉了监听走出监视室,直接下楼走到了审讯室推开门走进去。李四标跟在后面想跟进去,却被毛继川一关门差一点碰了鼻子。李四标一缩脖子,站在门外。
毛继川进去就满脸堆笑走过去说。:“呵呵,金副站长和李校长好兴致嘛,居然在保密局的审讯室把盏言欢,畅叙师生之情,叫学生好生羡慕。”
金姬兰若无其事看着毛继川,用嘲弄的口气问他,“毛站长怎么也自称学生?难不成也是李老师的门生?”
李文涛头也不回,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可没有这么好福气做毛站长的老师。”
“李校长,您桃李满天下,自然记不得这么多弟子吧?您只能记得像金副站长这种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怎么会想得起我这种碌碌无为之辈?”
“哦?”李文涛转过头重新打量了毛继川一眼,“这么说来,毛站长居然也曾是我李某的学生吗?”
毛继川居然恭恭敬敬给李文涛敬了个礼,“李先生,学生是开原二中的毕业生,原名毛九弟。”
“呵呵,别说,要这样还真是我的学生了。今天什么日子啊?我李文涛居然同一天见到两个早年的学生,还是在保密局的审讯室!哈哈,有点意思,不知道我李家哪辈子烧了高香,居然让我李文涛培养出两个保密局少将的弟子。”
李文涛纵声狂笑。那笑声却让毛继川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金姬兰却从笑声里听出了李文涛有这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她心里已然明白,恩师在暗示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毛继川敢有恃无恐把自己抓进保密局,已经做了万全的打算,而且也设好了陷阱,稍有不慎很可能掉进他精心设计的阴谋。
金姬兰故作惊讶站起身对毛继川也敬了个礼。“对不起,姬兰不知道原来毛站长还是我的学长。”
毛继川连忙回礼。“不敢、不敢忝为学长,兄弟也是怀着国仇家恨流亡关内,不忍看 日本人横行我中华之土,愤然弃学从军,被岱老板选中培训后又返回东北做地下工作一直到抗战胜利。”
毛继川这番话显然主要还是说给李文涛听。李文涛却站起身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二位少将站长,如果你们要说这些,不如先送老朽回牢房去吧。”
金姬兰却走过去扶住他,轻轻按住李文涛双肩让他坐下。“先生再小坐片刻,容学生有几句话当着先生面问问学长。”
“金副站长,要问什么?”毛继川双手在身前搭在一起,一副轻松和谐的样子。
“敢问学长,您把先生请到保密局北平站可有确切的理由?”
金姬兰其实从毛继川走进来自报家门开始,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索性来了一个单刀直入。
毛继川似乎也是胸有成竹地回答:“学妹,这个你可不能冤枉师兄。师兄将先生请来自然还是有些缘由的,只是先前师兄并不知道,李先生也是学生的恩师而已。刚才学妹在这里和先生叙旧之时,我已经查清李先生竟是开原二中校长,才弄明白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不专门赶来给恩师请罪?”说完,毛继川朝着李文涛深深一鞠。“恩师在上,学生谢罪了。”
“不敢当。毛站长,你既然如此说,就是误抓了李某?”李文涛反唇相讥。
毛继川笑着说:“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恩师在上,学生有事相问,不知恩师可否如实相告之?”
“你想问就问吧。”李文涛冷冷回答。
“敢问恩师,北大这些年地下党如此活跃,频频出现反政府言行和活动,不知作为校长可知否?”
毛继川这句话十分犀利,这显然是在试探李文涛的政治态度,稍有不慎都可以被他扣上一顶亲共的帽子。
李文涛想也不想就回答他,“北大素有华夏民主先驱之名,当年国父孙文就曾大为推崇北大的自由民主气氛。无论共产党的思想,还是国民党的思想,其实源出一脉,都是反封建、争自由、要民主的新思潮。青红两党曾经有过推翻华夏数千年封建王朝的第一次联合,也有过两党联合抗倭的第二次合作。在北大这样思想活跃的校园里,无论出现哪种声音,应该都是民主的表现。我这个校长就是知晓,也不好过多干涉吧?何况北大活跃的不仅有左翼倾向的学生,也有贵党组织的三青团和孙文学会,他们的各种集会和言行似乎更为激烈,校方也同样没有过多干预吧?”
李文涛正义凛然的一番话,怼得毛继川无言以对。李文涛忽然话锋一转,直指国民党政府倒行逆施的行径。“李某倒有几句肺腑之言,请二位站长转给你们的委员长。中华民族刚刚从 日本西方豪强的侵略中摆脱,看中华大地本已满目疮痍,希望委员长多替民众考虑,早一天停止内战,和各民主党派坐下来商讨和平建国,才是解决华夏问题的良策。文涛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唯有教书育人之能。如果二位站长的确是文涛的学生、弟子,就应该及民所想、思民所欲、为民而为,为天下百姓谋求和平,切不可为虎作伥、与虎谋皮,甘当破坏和平建国的急先锋。”
李文涛后面几句话说出来,两个看守先急了冲过来阻止他。
“喂,老东西,你说什么啊?当着我们两个站长散布这种亲共思想,真不怕死啊?”
“哈哈,人一生,有所为,也有所不为。我李文涛堂堂正正一辈子,只会教书育人,胸怀大义死何惧哉?”李文涛又一次站起身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请二位送我回牢房,这师生之缘从此了断!”
说完之后,李文涛直接朝门口走去。李文涛站起身走到审讯室门口,对两个看守呵斥:“送我回牢房!”
两个特务不知所措地看着站在审讯桌旁边的两个站长。金姬兰耸耸肩膀,摊开双手一脸无奈。
毛继川只能尴尬地朝两个看守挥挥手。“你们送李先生回去吧。不准打骂、不准虐待,先生是客人,不是犯人。”
看守打开门,“先生请。”
李文涛鼻子里“哼”了一声,昂着头大步走出去。
金姬兰望着他的背影,故作无奈,“恩师还是当年的脾气,刚直不阿,宁折不弯!”
毛继川苦笑一声,摇摇头。“这个倔老头子,实在是个烫山芋。”
“毛站长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一直关着他吧?”金姬兰有意试探。
毛继川看着金姬兰毫无波澜的表情,抓着自己头皮。“金副站长,你看呢?”
毛继川把球踢回来。
金姬兰一眼看穿了毛继川的阴谋。“毛站长,人是你抓的,怎么来问我?李先生是我的恩师,也是你的恩师,他的性格脾气你我都应该心中有数。如果你手中真有他通共的证据倒也罢了,直接送帝都交给局长处置,若是没有确凿证据,我看还是早点放人,免得舆论鼎沸,局面更加被动。”金姬兰索性直接怼回去。
毛继川一时无以回答,却已经知道别指望金姬兰来帮他审李文涛,同样也别打主意从金姬兰审讯李文涛的态度找出什么毛病来。
毛继川想了想赔着笑脸。“行,这事是师哥找来的麻烦,还是师哥自己处理。我就让老校长在优待室小住几天,走个过场然后放人,免得在毛局长面前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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